“爸爸曾跟我说过,每个画家的风格不同,其实是对他们不同内心世界的映射。就算同样的浓墨重彩,不同人表达出来给人的感觉也会不一样。”
比如阿夫列莫,他喜欢大色块地铺陈,用画刀展现出特殊的肌理效果,用色大胆,色彩斑斓,他画中的场景总像是梦境里才有的色彩,就连雨天的画作也能带给人愉快的情绪,乐观明媚。
而同样是大色块的堆砌,对比鲜明,梵高的画又给人完全不同的感受。色彩强烈却咄咄逼人,情绪激烈而冲突,甚至有些压迫感。
这大概正是两位不同的内心折射了。阿夫列莫鲜活富有创造力,梵高的世界孤独、矛盾而绝望。
“但我就在想,有没有可能在同一幅画里体现出两种感受呢?既然都是浓墨重彩,应该不会显得突兀或分裂吧。”
蔺澜萻扯下蒙布。
季晏抬眼,瞬时,目光骤然停顿。
那是一副巨型画作,难怪她之前站在梯子上。
画上,起初是一片白,透着纯净和安然,往后,却是一片血雾,逐渐蔓延看不见尽头,更远处,似山雪崩裂,强烈的心悸与危险感。
正如她所言,一幅画,两种感受,整体色调却都很鲜明,笔触干净锋锐。
然而让男人难以言喻的不光是这一点,而是……
他瞳孔慢慢聚焦,偏头看了过来,黑色眼眸深邃,带着微诧,恍惚间似乎还浮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但彷若一闪而逝,蔺澜萻眨了眨眸子,“怎么了?”
季晏垂下眼皮,似是笑了瞬,指着画上的人说:“这是……”
哦——蔺澜萻好像知道他刚才的停顿是因为什么了,靠到他肩头放松一下疲惫的精神,笑道:“季总是吃醋吗?”
“……”
季总当然不会认,第一次听她说那位长腿哥哥的时候,他在当时的饭桌上喝了一整瓶柠檬水。
显得自己很小心眼似的,那可不行。
——季·傲娇·嘴硬·晏——
蔺澜萻笑眯眯地靠近他,没说别说:“这幅画叫《归途》。”
画面纯净的这一端,男人背着一个小女孩,风声 雪花 掠过耳畔。
第164章 “你去过墨脱吗?”
——你在燃烧的暮色下越过重重冰火,天光处是我的归途。
——且走近我,我将做你的信徒。
《归途》
…
画上,小女孩闭眼趴伏在一个男人的背上,眉目安然。男人在一片雪色里着一身黑,深色面罩和鸭舌帽,只露出一双锋锐的眼睛。
远处湮灭荒芜危险笼罩,两人周围却盛开着月季,深深浅浅的白,像是被微风拂动。画面明亮温暖,一笔一画镌刻着温柔与希望。
在他们身后却完全是另一幅场景。
雾雪猛烈,似裹挟森利冷风,往这头的两人极速逼近,叫人不由心脏骤紧。
仔细看,还能瞧见其中点点血迹斑斑。
雪 是白的,血 又是红的。
远处冰冷窒息,近处鲜花盛开。不知道哪个世界才是真实,亦或者,都是幻境?
相较当前流行的许多观念艺术、抽象和超现实主义,这幅画淳朴自然,却带着古典主义的浪漫与唯美。
只是……雪山,爆炸,小女孩……?
好像有什么遥远的记忆几欲挣脱。
季晏看着画中的两个人,眸光微敛。
明明早前听她提过她爸爸的事的,可他却……
“你再看。”蔺澜萻介绍完画的名字,轻扯男人的袖口。
季晏收回思绪,这一看,又愣住。
原来不知不觉中,雪里的那一点红竟然逐渐蔓延开来。
是的,颜色在动!它在扩张。
画面里,就好像远处冰雪上忽然跃起火光,剧烈地燃烧!
白与红,冰与火,凛冽与热烈。
从静止到流动,季晏被这一幕惊艳。
蔺澜萻忍不住微笑:“我说过的吧,我爸爸对颜料和化学很在行的。”
她话里有着骄傲。
“这就是他研究出来的新技术。白色掩盖住其他颜色,而那些饱和度高的色调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又会从下层透出来,从而呈现出流动般的过程。”
“原本白色底下的色层也容易渗透。但不受控制的反应,会破坏整个画面。所以他创新了这种方式。结合前人的透明画法,同时对颜料和油的配比做了改进……”
层叠地进行绘制,且必须在每一层干透以后才涂下一层。一开始,也许都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因为只有到最后才完整。
可以说,在画成型前,创作者脑中就已经构好了整幅画面,并且要对颜色有精准的掌控,才能让最终的效果如自己所想地呈现出来。
否则那幅画将是场不知所谓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