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卿色(61)

说完就转过身去,捏紧了拳头。

她出事了……

“少威兄,之后的日子,不论外面有什么传言你都不要信。若我身在外有事告知于你,口头传信,每三字取信一字,最后面我会加上‘劳君往墨香斋替我捎半刀次青纸’,一字不差;

“书面传信,晴天,我就在纸笺左下角画一枝山桃花,雨天,我就画一只黄梨。

“若这两样都没有,定是有人冒名,你不要轻信,也切勿轻举妄动,等我安全定会设法传讯与你。

“倘若殿试前一日还没有我的消息,你便悄悄前往端王府或是寿王府,以我之名求见王爷。”

黄梨是长安府学里一只吃百家饭的流浪猫,许澄宁没事就喜欢在纸上随手涂鸦那只懒洋洋的猫儿,憨态可掬,那股子随性而熟练的神韵,李少威早就刻印在了心里。

今天该画黄梨了,送来的,却依旧是一枝山桃花,而且花蕊里,也没有“平安”二字。

李少威有一股冲动,想冲出去找她,可理智让他死死地抓住了桌沿。

那日她叮嘱自己的话犹在耳旁,她什么都算到了,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呢?

那,就再等等吧。

等她的黄梨。

四更天,城里一片黑沉沉的寂静,只偶尔有一两声打更的梆梆声。

铁牛打着个昏黄的灯笼,徒步走回家。

他是个泥瓦匠,白天给人砌砖盖瓦,晚上去窑里烧砖。不仅能赚两份工钱,烧的砖不也不愁销路。

这个时候回家,还能睡两个时辰。

他走了许久总算到了家,刚推开家门,脚下突然碰到一团湿漉漉的活物,铁牛吓了一大跳,以为是水鬼,手已经抓过了一把锹子刚要举起来,却听见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

“你叫铁牛,在平安赌坊下了状元注,一旦赌输你的屋子都要抵押家人全都要卖身为奴。”

水鬼抬起头,一字一句:

“我是今科会元许澄宁,赌坊要害我,你救我一命,我必考取状元,让你把钱都赢回来!”

第46章 高热

早市开不久,济仁堂的伙计打着哈欠刚打开药堂的门扇,铁牛就急匆匆地跑来了,满头大汗。

“俺娃昨晚着了风寒,发高热了!劳烦给抓点药!”

他递上一张药方子,伙计接过去看了看,转头就去抓药。

他干这行几年了,颇有经验,这药方子上面的字一看就知道是那些个行脚大夫写的。

这些穷鬼为了省几个臭钱,愣是不肯上医馆看病,找些不入流的人看了之后再上药堂抓药,这些他见得多了。

左右是人家自己的事,就是药方子吃死了人,他也管不着。

伙计很快抓好了几副药,铁牛又道:“再拿瓶好一点的金疮药,唉,前两天摔了一跤,腰疼得厉害,夜里睡不着……”

“五两二钱。”

对老百姓来说,已经是好大一笔开支了。铁牛却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就掏了银子,然后捧着药回了家。

铁牛娘子正在洗衣裳,一边洗一边掉眼泪,眼睛早已哭肿了。

铁牛拉她进屋,压低了声往小阁楼望了一眼:“咋样了?”

铁牛娘子泣不成声:“还在烧,越来越烫……你瞧……”

她从盆子里拿了件衣服展开给丈夫看,衣料上卡着砂粒,磨破了几处大口子,最大的口子从肩膀一直斜撕到后腰,上边还有大片暗红的血印子。

铁牛脸一皱,眼里也泛出了泪花:“造孽!”

铁牛娘子哭道:“你说,他能行吗?如果熬不过去,咱们不光屋子要卖掉,全家都得卖身当奴婢,一辈子翻不了身!三儿他,才六岁啊!”

铁牛心里也苦涩。他上有老下有小,夫妻俩每日起早贪黑将将能不饿肚子,攒下几个小钱,可老母病重却把家底花了个七七八八。

因为许会元名声太响,让人觉得状元必中无疑,夫妻俩也是商量了好久,咬咬牙才决定赌一把。

谁能想到,赌坊还会在背后玩这些个阴的。

“你赶紧去熬药,把多出的两味药挑出来,就照许公子说的法子熬。我去把鸡杀了,你熬点鸡汤给许公子喝。”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是进退两难,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许公子能够好起来,考中状元。

虽是这么安慰自己,但铁牛心里知道希望渺茫。离殿试还有几天啊,许公子现在连床都下不来,额头烫得都能热锅子。

铁牛娘子也明白这个道理,含着泪点头。

“记住公子说的,千万不能跟旁人说赌坊的事,一个字都不许提;家里多了个人,也别让咱娘和孩子们知道。”

“我晓得。”

许澄宁昏昏沉沉,身体一半像被烈火炙烤,一半像在冰湖里溺水,混乱的梦境与记忆冲撞着她,耳边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劝她速速醒来,一个诱哄她就这么睡下去,你推我挤,让她的头脑几乎快要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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