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公走上来,低声道:“陛下,谢二小姐到。”
嘉康帝皱眉,片刻后看见谢琼絮在下首盈盈跪倒。
“琼絮,拜见陛下。”
嘉康帝眉目微有冷淡之意,道:“你是为许澄宁之事来的吧?”
虽然是问话,但嘉康帝心知肚明。
先前那个谢三小姐声名狼藉、粗鄙不堪,拍马都比不上谢琼絮一根手指头,所以她气定神闲;现在真小姐是许澄宁,谢琼絮觉得有危机了。
谢琼絮扯出一抹笑,道:“正是。琼絮斗胆想问问陛下,欲如何处置澄宁妹妹?”
嘉康帝龙目半阖。
“你愿意朕如何处置?”
谢琼絮扭捏了一下,缓缓道:“琼絮自然心疼妹妹,想她好好的,但是也怕妹妹太聪明,琼絮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容易被她察觉了秘密。”
这个秘密是什么,她与嘉康帝心照不宣。
嘉康帝倏然睁眼,眸光锋利地盯着她。
谢琼絮大着胆子回视,心怦怦地跳。
嘉康帝露出一丝笑,有点诡异,似讥嘲又似不在意。
“那便宣你入宫当宫女,左右你也不是谢家的骨肉,他们肯定舍得,不是吗?”
谢琼絮脸色大变,又猛地跪下了。
“陛下开恩!”
嘉康帝道:“要么处置许澄宁,要么你进宫,你想要哪种结果?”
谢琼絮急忙大喊:“求陛下惩治许澄宁!不要让她回谢家!”
殿中安静了一会儿,落针可闻。
嘉康帝呵地冷笑一声:“早说便好了,何必在朕的面前惺惺作态?”
谢琼絮咬唇,委屈地掉下两滴泪,带着哭腔道:“琼絮知罪,以后再也不敢了!”
嘉康帝合上眼睛,挥挥手。
“去找慧乘,许澄宁之事,朕自有论断。”
“是。”
谢琼絮去了御书房密室,见慧乘正在喝酒吃肉。
她心里一动,走过去跟慧乘说了外边的事,然后把一枚稀有名贵的玉佩,放到了慧乘手中。
“圣上那边,还得请大师多多替我说几句了。”
慧乘贪婪地把玉佩收入袖中,道:“小姐放心!我算过了,这许澄宁乃小姐克星,哪能让她到你身边妨碍了你滋养血气?圣上的龙寿大过天啊。”
谢琼絮甜甜一笑:“有劳大师。”
许澄宁女扮男装之事像初冬的风,一夜吹遍了整座京城。
贺鹏听到的时候,手上成摞的经书史卷掉了一地。
李少威则即刻冲出了翰林院。
牢房里很是冰冷,许澄宁坐在床上裹着棉被,脑袋空空,一会儿想到刘氏,一会儿想到许秀春,一会儿想到秦弗,一会儿又想到宫里的皇帝。走马观花一般,全都从脑海里一掠而过,最后想到自己的处境。
看到被打扫得很干净没有异味的牢房,还有大理寺卿派人偷偷塞进来的一件厚袄子,她又觉得,或许没有那么糟糕。
养母……
她弯下脖子,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刘氏不是她的娘?爹爹也不是她的爹吗?
那她是谁呢?
她又想到许秀春,却被一道激动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阿澄!”
许澄宁抬头,看见李少威站在牢门外,睁大眼睛看她。
“少威兄!”
她从床上下来,走过去,被李少威一把握住了手。
李少威沙哑着问她:“是真的吗?”
许澄宁垂眸:“你知道啦?”
“外面都传开了。”李少威揉着她的手,脸上疼惜而怜爱,“是我笨,没有察觉你的异样之处。”
“少威兄别这么说,”许澄宁笑道,“没人发现我是女儿身,难道人人都笨?你骂自己可别得罪旁人。”
李少威听她这个时候还能说玩笑话,心里放松不少。
“那我该怎么说?”
“你该说我太聪明了。”
李少威轻轻笑了两声,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柔声道:“我刚刚问过了姚大人,姚大人说,陛下不让三司会审,应该有顾念你立功之意,一定会从轻发落的。”
许澄宁听他这么说,心里一松。
“那太好了,正巧我还没活够。”
李少威心软得一塌糊涂,伸手进去摸她的头。纵然心里还有千般话想对她说,但狱卒已经在外面催促,他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
阿澄是女子,阿澄是女子!
他说不上是为许澄宁牢狱之灾难过多些,还是为许澄宁是女子高兴多些。
有姚大人的话,他深信许澄宁是可以免此灾祸的,她以后走不了仕途,但没关系,有他在!只要阿澄愿意,他立马三媒六聘娶她过门,从此不再让她孤苦伶仃。
他脚步轻快地在路上走着,喧哗之声把他从甜蜜中拽出,他循声望去,只见国子监外数百书生围在一起,高举白底黑字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