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么做,您应该最能明白的。”
许澄宁自己并非爱冒头之人,但当时她若不站出来,外邦人就会觉得大魏人都是一群怯懦的胆小鬼。畏惧无罪,可自己人被外人迫害致死,还没一人敢为他说话,总是让人瞧不起的。
所以哪怕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她还是出头了。
而秦弗也一样。
站在夺嫡的角度上,自然是鹬蚌相争,韬光养晦的渔翁最有利,秦弗若一心只为夺嫡,大可一直藏拙,到最后坐享其成,给出致命一击。
这个道理,难道秦弗不懂吗?
他懂,但他依然出头冒尖,是因为有些事,他若不做,就没人做。
皇子龙孙人人都只想着皇位最终落于谁手,拉帮结派,排除异己,争权夺利,那么混乱的南地何时能恢复繁荣静好?百姓对秦姓王朝的信任与维护几时会耗光?
而像今天的事,若不能为大魏力争一个强硬的结果,蛇不敢杀,人不敢关,在西陵人眼里,他们秦姓岂非可以任意捏圆搓扁的软柿子?
尊严不立,何以立国?
是以,这么多事,哪怕知道后果会遭到忌惮与针对,秦弗还是顶着压力做了。他一向精明善谋,唯独这一条路,选了更为艰难的走法。
秦弗沉默片刻,一直看着她:“孤与你不同,孤经营到今日,根基已然稳固,再怎么样皇祖父也不敢杀孤,起码明面上不敢。孤便是被贬被冷落,随时可以转移阵地东山再起。而你,平常更该以安全为重,剩下的孤都能应对。你手无缚鸡之力,万一今天躺在那的人是你,怎么办?”
许澄宁怔了一下,恍惚有种感觉,秦弗身为上位者,在这段主从关系中,投入的感情似乎比她还多了。
他平常总是冷漠、铁面无私的,可她又总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捕捉到一丝他向她微微敞开的赤诚。
许澄宁心中微暖,低下头去,低低应了一声:“多谢殿下救我。”
也多谢你,珍重我性命。
秦弗拿起折子,道:“今晚留下来,助孤整理折子。”
礼部的公务他丢开手不过一月,全被秦睦搞乱了。
许澄宁应下,从他的书案上抱走一摞高高的文书,坐在下首的位子上认真阅读做起分类来。
文书繁多,许澄宁专心整理还是弄到了深夜。
本想跟秦弗说一声,秦弗却还在和幕僚说话。
许澄宁搁下笔,等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眼皮越来越沉。
幕僚退下后,秦弗才惊觉已晚,许澄宁已经趴在几案上睡着了。
她睡觉没有鼾声,只有甜睡的呼吸声,轻轻细细。
秦弗负手走过去看了两眼,熟睡的少年侧着头,也不知梦里梦见了什么好东西,竟弯着眉毛嘿嘿笑了两声。
傻。
秦弗莞尔,看她脸上的肉嘟出来,很滑嫩的样子,便伸手轻轻揪了下,一松手又弹了回去。
真好捏。
许澄宁依然熟睡,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不管如何,趴着睡总是不舒服的。
秦弗揽住她的肩,轻轻一提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侧间的锦榻上。
许澄宁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
她不是自苦之人,一向知道在什么处境下怎么让自己过得更好。
左右无毯,秦弗随手取下搭在屏风上的外袍,盖在了她身上,又把驱蚊的熏炉,也挪到了侧间。
第172章 威胁
许澄宁一夜好梦到天亮,醒时天光大亮,她才记起今天得进宫。
秦弗淡定地说:“孤要上衙,捎你一程便是,先去梳洗。”
夏天多汗,许澄宁昨天又折腾了那一遭,不洗澡她可受不了。
王府的下人送来了换洗的衣裳,从里衣到外衣都有,散发着极淡的薰香,许澄宁闻着,竟像跟秦弗身上一个味。
衣服是一身兰草纹边的白色锦袍,比许澄宁自己的好不止百倍,材质极亲肤,柔软透气,在身上摩擦的触感舒服极了,穿上简直都不想再脱下来。
进门的时候,秦弗的目光在她身上凝了一瞬。
他小时候的旧衣都是寿王妃收着的,依然干干净净,像新衣一样,许澄宁本身气质灵秀,穿上这身活脱脱是个贵气的小公子。
许澄宁在他对面坐下,扯扯衣袖问:“这衣服是殿下的旧衣吗?”
秦弗点头,嘴边似乎有笑:“孤十一岁穿的。”
“十一岁?”
许澄宁有点被打击到,闷闷地说:“殿下十一岁的时候真高。”
“你在夸你自己?”
“唉,让您听出来了。”许澄宁在头顶比划出半个头高,“我家里人都不高,我以后可能也不会很高,但我还是想再高一点,起码到这。”
秦弗点点头:“等你长到这么高,孤十二岁的衣服你也能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