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他放下手机,往房间走,门缝泄出胭脂色的浓烈灯光,是他新换的,看起来温暖极了,他加快了脚步。
暖色的壁灯隔绝屋外怒海狂涛的天气,姜也睁着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细碎的金芒洒下来,她连鸦羽般的睫毛也镀了金,轮廓温柔,看起来终于不见病态的苍白。
她神态无波无澜,不见伤痛,入定一般躺着,凌砚靠近了,将她腮畔一缕乱发掠到耳后,轻声叫她。
她仿佛过了许久才辨别出身处何处,换了干净的衣服,床品温暖舒适,很安全,屋子里的味道也是她喜欢的,是属于凌砚的味道。
“我杀了人,我把段游推下去了。”
说完她又怔住,面露疑惑,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抓住凌砚的手,向他求证,“是我的幻觉?”
而没等他开口,她眼前已经掠过诸多景象,像是他们互相捉弄对方彼此憎恨,可又经常抱在一起,像两团火一样互相燃烧。还有他们下河捕鱼,她身上的夏衫被水浸透后显出少女玲珑曲线,总惹得他不由自主去看,又不许别人看……
“我生病了。”
她语气很轻,轻描淡写的,却在凌砚心中搅得撼天覆地,风雨不歇。他反握住她的手,默然点头,哀伤地看着她。
“他说让我不要靠近你,说姜女士的死跟你有关,可是跟我的直觉相反,我不相信,他还把我绑起来。原来是假的。”
姜也坐起来,抱膝,团成一团,“我特别累,脑子特别累,刚刚还有人跟我讲话,可是我不认识。他们全都是假的,对吗?”
凌砚手上一颤,那本来是一双拿手术刀的精确无比的手,此刻却差点握不住她。
“嗯。”
“那你会强制送我进医院吗?”姜也侧首望着他,看起来又依恋又伤心,像是害怕他拒绝,她颤抖着祈求道,“可不可以不要送我进去,我没有过激行为。”
“不会,”凌砚斩钉截铁,一颗心都被攥紧了,他伸手将她腮边的眼泪拭落,“你不同意,永远不会,不要怕。”
下一秒,他的手被她握了握,听见她吁出一口气,眼泪汹涌,似香兰泣露,“那你会离开我吗?我没有人可以相信了,我真的很害怕。”
这话不啻于冰锥一样刺透了凌砚的心脏,他看见她面颊上的绒毛一根根炸立,浓密的睫毛里滚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无助逃生的小动物。
他将她抱来怀里,仿佛攥住一颗布满裂纹的珍珠,想含在嘴里,想揣在心口,恨不能用一切去交换一个缝补她的机会。
他紧紧地勒抱住她,唇贴在她耳廓,“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怎么会离开。
从记事起他们就在一起,从春桃绽放,到冬雪凛冽,不管是吵架斗殴,还是相亲相爱,不管是女孩男孩还是女人男人,他们都没分开过。
他不是多怕孤独的人,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怕她孤独。从喜欢看她挨打出糗,到喜欢看她专注看向自己,一晃神,他们已经陪着彼此走过漫长年头。
怎么可能分开,必然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姜也闻声没再说话,却忽然将他推倒,俯下身,很焦急粗暴地去吻他。边吻边去扯他的睡袍,手逡巡在他的胸膛,仿佛伸进了一团火里。
这突如其来的情事,不像你来我往的欢爱,更像雌雄搏斗,混着过剩的复杂情绪。
凌砚胸膛起伏,将人抱在身上,温柔绵密地回应,知道她没有安全感,她只是在确认,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紧他。他被她弄得有些疼,但没关系,他喜欢她这样。
粘腻混乱的欲念席卷而来,可更多的还是无尽的心疼和怜惜,凌砚察觉到她的眼泪越加汹涌,坐起身来,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前,湿意洇开。
他一下下啄吻她的耳朵,摸着她的脑袋,哑声说:“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做,不急在一时。”
姜也从他怀里撤出来望着他,又爱不释手将他抱紧,终于呜咽出声,她什么都没有了。
凌砚捧着她的脸,用指腹蹭掉她的眼泪,“你仔细想想,你能记起来的那些时候,我什么时候离开过你?”
姜也想了想,这大半年确实如此。
凌砚俯首吻她的唇,“没骗你吧,嗯?”
这话听起来像卖乖讨赏,姜也不由凑上去蹭蹭他的鼻尖,蹭了他一脸的泪渍。凌砚微微叹气,索性脱掉睡袍用来擦掉她的眼泪,将人抱紧,不厌其烦地哄着。
窗外雨声淙淙,噼里啪啦地打落在窗户上,室内暖煦一片,相爱的人交颈而卧。
翌日,两人一觉睡到十点半,早午餐之后门铃忽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