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我便背上了箱子,“行了,我走了,趁黑好办事。”
顺着记忆,我往村尾赶去,很快便隐入了黑暗里。
我没敢走大道,穿梭在玉米地里,然后上了小路,三拐四拐终于到了孙敛婆的门口。
我没敢贸然进入,蹲在门前的柴火垛,往门里张望。
此时孙敛婆家的大门大敞,门头挂着两个白色的灯笼,写着两个黑色“奠”字。
院子里灯火通明,有几个人站在门边唠嗑,院子里听起来也十分热闹。
眼下怕是进不去了。
孙敛婆是没儿没女的,这院子里的人应该都是田家村的村民,他们毕竟都见过我,就算我现在乔装打扮了,也不能贸然进去。
主要还是没底,只能等到夜深。
想到这儿,我往柴火垛后缩了缩,把自己彻底藏了起来。
这种丧事会有人守夜的,一般都是家里人,像孙敛婆这样的,到后半夜估计就剩下一两个人了。
不是自己家人不一定会上心,再加上夜深,人不精神,说不定是个打马虎眼的好机会。
我抬头望了望天,心里打定了主意。
人走了一波又一波,等了足足两个多小时,孙敛婆的院子里才安静了下来。
我猫着腰来到了门口,往里瞧了瞧,正好看见了两人。
也正如我所料,一个已经睡着,另一个也差不多昏昏欲睡。
而孙敛婆的黑棺正好停在院子中间!
她家没有风水局保护,她的棺不应该这么放!
横死之人,黑棺要放在门外,否则这人会赖着不想走。
尤其是孙敛婆无人送终……怕是她要闹着不走。
但如果她是柔日下葬,再找个好先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捻指换算,今天是乙卯日,按照横死三天的习俗,那就是戊午日下葬。
三天后竟然是个诸事不宜的刚日!
看样子田家村注定有这么一劫,我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辈子。
想到这儿,我下意识从箱子里摸出了岁钱,趁着里面两个打盹的功夫溜进了院子。
我的身子几乎要贴在了地面上,紧靠四肢支撑,快速爬到棺下。
我一边爬,一边盯着那两人的动静,这种偷鸡摸狗的样子让我的心脏几乎跳出了嗓子眼。
我摸在棺边撑了片刻,接连不断的鼾声愈发震耳,没有其他任何响动。
我逐渐站直了身子,往里一看!
孙敛婆的眼睛正好盯着我!
那双眼睛充满死寂和怨毒,不光是她的眼睛,她的整个头颅都往我这边歪。
我的脊梁骨瞬间窜起了寒意,死死地盯着孙敛婆看,才发现她脖子的正中间有一道深紫色的勒痕。
痕迹两边的肉都是翻卷着的,那肉边微微发黑,在昏黄的瓦斯灯下显得格外阴翳,像是被灯光扩大了十几倍似的。
我蹑手蹑脚地绕着棺边走了一整圈,没有发现特别之处。
只是越走心里越有些唏嘘,孙敛婆好歹也是敛婆,她给很多人解了怨气,临走前竟然没有人给她留一丝体面。
指甲上还带着黑灰,寿衣也是不对的尺码,连双新鞋都没穿上,更别说火盆里的黄纸,上面连个印子都没有,都是没打过的。
本来就是横死,还受了这个待遇,这不是逼着她化煞吗?
这后天抬棺能抬动,真就是见鬼了!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咯噔一声,声音不大,很轻,但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心里发怵,往棺内看了一眼,肉卷上的黑色似乎有长出来的迹象。
院子的温度也似乎降低了,跟到阴间没什么区别。
这院子比刚进来的时候还要阴森。
灵棚里打盹的两人脸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不见丁点的血色,还带着些青。
这脸色也就比孙敛婆好看一点。
我心一沉,把解尸刀摸了出来,警惕的看向周围。
院外的老槐带着暗绿色,不远处还有杨树哗啦哗啦的声音,就连天也渐渐地暗了。
头顶的圆月藏进云里,地上的影子消失在眼中。
鬼月亮一出,魑魅魍魉皆出来望望风景,怕是分不清是人还是鬼了。
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湿哒哒的,随着风吹向身上黏腻又湿寒,让人浑身不舒服。
我试探地将手中岁钱放在了她的头顶,她身子上寒意瞬间激得我缩回了手。
这感觉实在刺骨,像是摸到了冻在冰窖里的肉皮。
但是岁钱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她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丝毫没有任何要闭紧的意思。
我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好的感觉。
忽然我的余光捕捉一道黑影闪过,鼻子前突然飘出来一股骚气。
这股味道,我死了都不会忘,这是黄皮子的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