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商序下车,抬手接过伞,转身向着周璟伸手。
他手指淋了几滴雨,指尖冰凉,掌心又是温热的。她只犹豫片刻,便将手指搭上他掌心,借力起身。
他一拉,她便跌了一步,狠狠撞进他怀里。
大掌卡住她衬衣下的细腰,拢在自己身侧。他侧头垂眸看她,侧颜在雨幕中半明半暗,格外阴沉。将她整个人笼罩得密不透风。
阿均已不知何时离开。
雨水沿伞边缘滚落,在她周身形成细密的雨帘,避无可避,躲也无处躲。
从车内暖风中出来,她冷得厉害,牙关咬着,细颤。温热全靠身边的男人渡给她,从贴合的掌向她腰间传递,只暖了半个身子。
她衬衣是轻薄而脆弱的雪纺料子,衬得她更白。贝齿将失了血色的唇啃咬成樱桃粉,睫羽轻颤,如振翅欲飞的蝶被他强行囚在掌心,惶恐不安。
即使她并无多少惧意,这模样也能骗得人卸下防备心。
看似美丽脆弱,实则烈而带刺。
池商序眯了眯眼:“我一向不喜欢别人说谎,周小姐。”
“下次你可以讲‘唔知’或‘唔想讲’,但不要说谎话又被我发现。”
旁人猜不出他喜好,也无法从那张脸上窥得半分的情绪。周璟被迫仰头看他,浑身都冷。
风一吹,她下午没有散完的脾气又隐隐约约浮现,压不住骨子里的倔。语气间带了丝强硬,拧着眉头回他:“那池先生,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问。”
总好过刚刚在所有人面前护着她,现在又将她强行扣在雨里,像审犯人一样来问。
这还是她第一次敢和池商序这样讲话。往日她都是乖巧、顺从的,今日对冯婉的反击似乎激起她天生的那点反骨,任谁来了都要比一比软硬。
想要她乖顺,除非她心甘情愿。
一场春雨又将温度倒退回新年以前,池商序讲话呵出了白气。他被顶了一句也不恼怒,神色淡然地看她:“有没有人讲过你脾气很大?妹妹仔。”
她以前兼职在港口附近,上早班做咖啡,往来香港和内地通勤的上班族和她熟悉了,往往笑着道一句:“靓女,今日嘅咖啡味唔错。”
靓女,女仔,阿妹,妹妹仔,她听多了。
可没有人像他一样,能把简简单单一句称呼都叫得让人脸红心跳。
她一时间卡了壳,涨在胸口的那股没由来的怨气被冲得烟消云散。周璟抬头,和他盛着浓雾的眼眸对上。池商序眉梢微挑,扣着她纤腰的五指用力,陷进她软腰里:“嗯?”
她别过头,闷声闷气地“唔”了一声。
回答了,又没完全回答。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像是还没清醒,心里闷沉沉的,也不大想搭理他。
山上风大,卷着雨幕斜打,伞不够完全遮住两人。池商序将她半扣在怀里,往别墅里走。
倾斜的伞为她挡雨,牛仔裙还是湿了一半,血色晕开,这条裙子估计要彻底报废。
佣人早已等在门口,送上干毛巾给两人擦身子。
周璟背对着他,快速擦完,踢掉鞋往屋里走。
阿均早换完了衣服,看着两人姗姗来迟。周璟上楼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那么一丝不爽快。即使他迟钝,也看出不对劲。
“周小姐生气了?”
池商序擦完,西装袖子还是湿了一半。这件的料子沾不得水,即使喜欢,这也是穿的最后一次。
他斜了阿均一眼,向屋内走去。
“你近日话很多。”
阿均低头应声,没再多说。
饭桌上依旧沉默,周璟闷头吃完了饭,又被阿姨一碗汤拦在了座位上。
阿姨是她妈妈的年纪,笑起来眼角的细纹格外慈祥,普通话也讲得不标准:“你淋了雨,喝点汤祛湿的。”
提到淋雨祛湿,周璟便想到葱姜水。
她不爱吃调味料,想了想,鼻子皱起来。再抬头一看,池商序已经离席。
阿姨的好意她不好拒绝,于是便说:“池先生不喝吗?”
他淋的比她更多,半只手臂都湿了,她仅仅是湿了裙子。
阿姨摇头,看着楼上笑:“池先生不爱喝甜。”
“甜的?”周璟疑惑,端起碗闻了闻,确实没有葱姜水冲鼻的气味。
“你尝尝,锅里还有很多。”
她洗过澡,两碗甜汤下肚,热气都冲上脸来,喝得脸颊透粉,迷蒙地摸着热烫的脸,问阿姨:“这里面加了什么?好好喝。”
阿姨温和的脸在她眼前重影,声音也变成重重回音:“加了点米酒,暖身子的。”
“上次煮的热红酒,我看你爱喝,应该也没有酒精过敏……哎!周小姐!”
客厅的响声直传到二楼书房,隔着厚厚的一层门板,撞进池商序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