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碰朕的爱妃,怎么算孟浪?”
楚明瑱淡笑,戏谑地捏住他的下颌,往上轻轻一挑。
“灵帝建的温泉殿,虽及不上唐时的‘华清池’,但也是天下极致的享受,足以‘温泉水滑洗凝脂’,知微,不来试试看?”
“汉皇重色思倾国。陛下啊陛下,虽然唐距今已百余年,但明皇可学不得。”
他既引经据典调侃他,燕知微也不吝反手以《长恨歌》劝谏。
楚明瑱不耐宗室异动,世家不轨,明明心有大计,却佯装宠信后妃,沉迷美人,疏于防备,甚至不吝移驾行宫,开始直钩钓鱼。
正值陈留王楚明雍一系的叛党被株连后,人头落地,风波未平。
叛党真的没有反击之力了吗?连燕知微这个被栽赃的丞相都心知,叛党元气大伤有余,斩草除根未必。
结果燕知微着急他的江山,皇帝反而不急,一边耐心等待鱼儿咬钩,一边不忘在温泉池中放浪形骸,戏弄于他。
燕知微想斥他荒唐,又恼他多情,还不肯承认自己被撩了。
他也不瞒着君王,明里暗里提醒道:“陛下与臣如此厮混,难道就不怕,‘渔阳鼙鼓动地来’?”
“朕怕什么。”楚明瑱闻言,竟是骄狂地挑起唇角,淡淡道。
“天下群雄割据,可是朕一个个扫平的,虽然长安世家势力盘根错节,但一群靠裙带姻亲勾连的庸人,给他们机会又如何,浅池之鳖,心比天高,翻不出浪来。”
燕知微被他逗乐了:“您在骂哪个家伙是王八?”
楚明瑱笑道:“都是。”
燕王的封地在幽、云二州,边境则要更北,拒异族于关外。
他在长安夺嫡血流成河,经历五年三帝闹剧,无暇北顾时,冷不伶仃地吞并燕云十六州,而后挥师南下。
淮南、广陵二地皆有实封亲王,声势赫赫,江南道更是世族云集,异姓王多如狗,都在紧盯着长安局势,眼热啊。各个不是已经举起大旗反了,就是磨刀霍霍在反的路上。
楚明瑱出燕云十六州,打着平定叛乱,匡正朝纲的名号,先揍反叛的异姓王侯,收复地盘。
刚开始他还意思意思,向朝廷去信称臣,朝廷拿叛军没办法,给他了个兵马大元帅的虚封,粮草连根毛都没给。
后来,朝廷乱成一团,皇帝一个接一个的被刀,朝中无主事者,更没人管这位明着自称为臣,实则不受管控的燕王了。
楚明瑱连上书都懒得,我行我素,先平广陵之叛,又入江宁,再收淮南、淮北、剑南等地。等到他再下荆州一城,即将渡江时,整个天下就没有可以与他对抗的力量。
长安城里还苟延残喘的龙子凤孙,在楚明瑱入主长安后郁郁不得志,与幽囚无异,心中有疯魔,与本就有关系的世家勾连,一拍即合,自是顺理成章。
他们都是政变专家,但和征战天下的楚明瑱比起来,心眼子和实力还差一个量级。
“所以您要直钩钓鱼,才故作宠着臣,带着臣来行宫。”
燕知微不愧是最了解他,听他只言片语,就拼出了大概:“原来不是佳节临近,想来散散心,亏得臣还……”
心疼君王果真是要不得,大心脏。
“叛党而已,只是逗个闷子,不影响朕带爱妃来玩。”
却不料,陛下比他想的还要轻狂。
楚明瑱牵着美人的纤手,竟是凑上去,闻着自家丞相发间的香,在他耳畔低笑。
“爱妃且看,恐怕就是这两三日的事情了。朕特地把钟成带出来,又安排廖初假意被说动,陪他们玩一玩这场闹剧。届时,待朕回宫,大抵是有好戏看。”
“您不怕弄假成真?”
燕知微垂眸,看着帝王戏谑的笑,倒是有些紧张了,“您这是放着空门让人闯,万一出事怎么办?”
“臣都能想出这出闹剧了,例如带兵闯入宫中寻玉玺,再假装从某处翻出先皇圣旨,占住宫城,拥立某个宗室为帝,再宣布您为乱臣贼子的画面了……”
他忧心忡忡。
“朕那些兄弟叔侄,最天真的地方,就是相信皇位是由一纸圣旨决定的。”
楚明瑱冷笑道:“更加天真之处,就是觉得,他们能杀的了朕。”
说罢,他停住不说再深一步的安排,意味深长地道:“待到朕回宫时,燕相就知道分晓了。”
身着绛色薄衣的君王见他家爱妃还跪在岸上,仔细聆听他的话,别样的专注认真,满眼都是深信不疑。
穿堂风过,衣衫清寒,紫衣美人甚至还瑟缩了一下,显然是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