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外,季宴书穿着一袭白色长衫,一根玉簪束发,身上的气息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清朗,看见宫中马车从府门经过,看见车窗帘子一角从里面掀开,他红了眼眶,朝马车的方向深深作了一揖,头低下的瞬间,眼底的泪落在地上。
宁宁,对不起。
马车经过国公府,逐渐远去。
蔚姝放下车帘,双手搭在腿上,垂眸盯着并拢的脚尖,一直到宫门口都未曾说过一句话,马车停在宫门口,随行的小太监对着马车道:“娘娘,马车不得入宫,奴才们备了轿撵,还请娘娘移步轿撵。”
云芝搀着蔚姝走下马车,坐在四周垂帘的轿撵中,轿撵朝着宫内而行,蔚姝紧张的揪着手指,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云芝一直紧跟着轿撵,时不时四下看一看,在轿撵停下后,她好奇的抬头看向前方的宫殿,在看到承乾宫三个大字时,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隔着帷幔,压低声音道:“小姐,他们把你抬到承乾宫了!”
蔚姝脸色陡地白了几分,她颤抖的伸出手搭在云芝的手腕上走下轿撵,看着笑眯眯朝她走来的郑公公,蔚姝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一天终究是到了。
“蔚姑娘……不,老奴该唤您娘娘,陛下在殿内,娘娘随老奴进来罢。”
郑公公走在她前头,蔚姝看着他的背影,搭在云芝腕上的柔夷忍不住蜷紧,云芝被捏的疼了一下,转头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蔚姝抿紧红唇,收回手续道:“你在外面安心待着,等我出来。”
“小姐……”
云芝向前一步,双手用力揪在一起,看着自家小姐随着郑公公走进承乾宫,心高高悬起,在原地来回踱步,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承乾宫的殿门缓缓打开,郑公公朝蔚姝笑道:“娘娘,快进去罢,可别让陛下等急了。”
蔚姝望着金碧辉煌的承乾宫内,苍白着脸色走进去,殿内充斥着刺鼻的药味,让蔚姝险些窒息,殿内左侧有一道屏门,里面传来皇帝沙哑的怒骂声。
还有……女人哭泣求饶的声音。
随着利剑出鞘的铮鸣声响起,殿内传出女人惊恐的尖叫,随之,是皇帝暴怒的声音:“郑察,把人拖出去。”
“是。”
郑察带着两名禁卫军快步走入殿内,一息间的功夫,蔚姝看到锦衣卫拖着女人的尸体离开承乾宫,女人的脖子被利器割破,刀口颇深,皮肉外翻,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瞪圆,与上次长明宫内死去的女人如出一辙!
蔚姝吓得绷紧身子,拢在袖中的双手用力攥紧,试图用手心的刺痛来唤醒自己仅有的一丝清醒,皇帝残暴不仁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今日被宣召到这边,下场她也早有预料,怕是与这两个女人差不了多少。
但是,在死之前,她要把蔚昌禾干的事捅出来,拉着蔚家一起死。
郑察见蔚姝仍站着微动,当下皱眉,有些不悦:“娘娘还愣着做什么?还想让陛下久等娘娘吗?”
蔚姝压下心底不断跃出的恐惧,微微松开紧攥的双手,僵硬的迈开步子走进屏门。
靠近屏门,药味更浓郁,她努力屏住呼吸,走入里面时,看到了躺在龙榻上的皇帝,穿着明黄色的寝衣,衣襟敞开,露出胸前的肌肤,头发未束冠,披在身后,脸上的胡子也不知几日未修整,乱糟糟的,与街上乞讨的乞丐并无两样。
他的五官憔悴,面色发黄,嘴唇发白,四肢是肉眼可见的在发抖,骨头关节高高肿起,看得人头皮发麻。
堂堂一国之君,竟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皇帝看到站在屏门内的蔚姝,浑浊半眯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惊艳,他将蔚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扯着唇角露出侵略性的笑,那眼神让蔚姝生生觉出被毒蛇盯上的惊悚感,就像是冰冷滑腻的蛇在她身上攀爬,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惊恐颤栗险些让她逃离这里。
皇帝朝她动了动手指,命令道:“到朕这来。”
蔚姝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僵硬着步子朝他走过去,皇帝手指点了点自己身子,眼睛死死盯着蔚姝秾丽美艳的脸蛋,继续吩咐。
“坐上来。”
蔚姝的双脚陡地顿住,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脸上的血色也在刹那间消失殆尽。
她用力攥紧双手,极力隐忍着眼底屈辱的眼泪与恐惧,皇帝见她不动了,眸色危险的眯起,咬了咬牙:“怎么?你娘没交过你如何服侍朕?你再磨蹭,朕便让郑察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