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潜告诉柏非瑾,无论你是什么样的存在,我都会完全接纳并且毫无保留地爱你。
沈母告诉柏非瑾,你本身就是非常优秀的存在,你的所有努力与挣扎会有人懂,而我希望你自己也能懂
“从前受苦了……以后来当妈妈的孩子,”沈母笑着道,“妈妈很高兴能有你这样的孩子。”
沈潜能感觉到相握爱人的手在克制地轻颤,柏非瑾牙关微咬,眸子里依稀蒙着水雾,向来温和的笑意已经维持不住,只是出神地看着沈母。
这一刻,他不再是遍经磋磨后冷静自持,仿若无所不能的柏非瑾;他心底躲着的那个,他以为早该被时间碾碎的小孩,那个遍体鳞伤、惶恐不安,渴望着肯定、渴望着爱怜、渴望着接纳的小孩,被沈母轻易挖出来,然后耐心安抚着,终于与过去达成了和解。
那个小孩笑着冲他挥挥手,转身不再迟疑地走入了时光。
透过沈母的身影,柏非瑾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正体会到了裴伊楠的存在,那个孤立无援却始终未曾放弃寻找自己孩子的母亲,她一次又一次精疲力尽地来到柏非瑾身边,是否也是为了跟他说一句“妈妈很高兴你能成为我的孩子”。
原来他的诞生也是被期待的。
婚礼前沈潜陪柏非瑾去看过裴伊楠,照片上与柏非瑾面容有三分相似的女人看起来温柔又和婉,但那双墨黑眸子里,分明是与柏非瑾如出一辙的傲骨与坚韧。
柏非瑾当时依旧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想着这件事儿应该知会裴伊楠一声,就像当年他从“狼群”逃出来,还有四年前“狼群”被他亲手覆灭,他觉得裴伊楠有权利知道这些。
可他不知道的是,沈潜后来自己找了回去,在裴伊楠墓前絮絮叨叨大半个小时,感谢她将柏非瑾带到这个世界,感谢她曾竭尽全力地接近给柏非瑾留下了希望,感谢她曾那么纯粹地爱着柏非瑾,感谢她从来没有放弃……
沈潜还告诉她,她深爱着的那个孩子跟她一样坚强而善良,她心心念念的孩子已经长大了,纵使生长于深渊,他却挣扎着发出光芒,照亮自己,还拼命照亮了别人。
沈潜郑重道,虽然在柏非瑾最需要保护的时候,她和他都没来得及出现,但既然他来了,从今往后,他一定会好好护着柏非瑾,再不会让他孤立无助,再不会让他卑微忍让,他会用一辈子去慢慢告诉柏非瑾,你是被我们用生命爱着的存在。
柏非瑾,交给我,您放心。
沈潜和柏非瑾携手一同向裴伊楠长眠的东南方俯身鞠躬,再向沈父沈母鞠躬,两个老人连忙扶起孩子们,连向来不动声色的沈父都有些眼尾泛红。
柏非瑾松开沈潜的手,独自转身向庄园外欠身,又行了个半礼。
远处,一直站在外面却没进来的人抬手压压自己帽檐,阖目无声吐了口气。骆岑,你看到了吗?
你寄予全部希望的孩子,你一眼看中、用漫长时光雕琢、押上一切换来重生机会的孩子,他没有辜负你的期待,甚至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做得好。
他找回了属于普通人的情感与生活,他找到了爱人、家人和朋友,他将过往生活强加给他的伤害打磨成利刃,干脆利落地反手插在了罪孽的核心。
我们这一辈没能达到的目标,没能实现的愿望,没能做出的抉择,他们这一辈都完成了。
如果我们注定是被牺牲的一代,那好在我们留下的希望的种子最终还是发芽长大,直至冲破黑暗,直至迎来光明。
骆秒看向沈潜道:“沈潜,你是否愿意在此与柏非瑾结为伴侣,此后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遭遇何种变故,都尊重他、信任他、接纳他、支撑他,永远爱他直至生命尽头?”
沈潜坚定而清晰道:“我愿意。”
骆秒转而朝向柏非瑾:“柏非瑾,你是否愿意在此与沈潜结为伴侣,此后无论经历什么事情、位于什么境况,都尊重他、信任他、接纳他、支撑他,永远爱他直至生命尽头?”
柏非瑾温和而沉稳道:“我愿意。”
人生是一场孤独而落寞的修行,也是一桩彻头彻尾的苦差事,一路拥有、一路失去,无可奈何地来,终究要无可奈何地走。
可在这短短的旅途中,有那么一个人拼尽全力地向你靠近,迈过千山万水,穿越无尽旷野,被现实荆棘割得遍体鳞伤也未曾停下脚步……最终他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地站在你面前,只为郑重地伸出手,掌心向上,问你愿不愿意牵着他一起向前。
你看着他身后长途跋涉、奋不顾身淌下的血迹,再看看自己背后踽踽独行、苦苦挣扎留下的脚印,突然就原谅了人生这场苦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