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岑眠后面的男人,夏夜是认识的,沈太爷爷的孙子。
每年过春节,白溪塘的男人们会组织舞龙灯。沈平山德高望重,永远坐在看台最前最正的位置,程珩一总是陪在他旁边,对于其他人的招呼,不热情也不疏离,好像和谁都保持得体礼貌的界限。
但只要他一出现,整个白溪塘,所有人的焦点都有意无意落在他的身上。
林皓挡在夏夜面前:“岑老师,你有什么事?”
岑眠对上他戒备眼神,开口道:“我听同学说夏夜生病了,带了医生来看看。”
她扯了扯程珩一的衣服。
“……”程珩一无奈看她,他是眼科医生,不是全科医生。
林皓知道白溪塘里来了北京的医生,也认得程珩一,他眼里的戒备散去一些,让出位置。
医学是一整个大系统,虽然程珩一主攻眼科,但简单诊断也不至于难倒他。
他在夏夜对面坐下,在观察到夏夜苍白脸色时,薄唇轻抿。
“平时有哪里不舒服?”
“她总是发烧。”没等夏夜自己说,林皓就在旁边插嘴道。
“高烧还是低烧,持续多久了?”
林皓答:“低烧比较多,有时候发高烧,一年多了,断断续续的。”
闻言,程珩一的眉心微皱:“除了发烧以外,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
林皓看向夏夜。
夏夜想了想,手缓慢地伸到后背:“最近后背会很疼。”
“现在还疼吗?”
夏夜点点头。
“什么样的疼,刺痛、胀痛还是酸痛?”
“胀痛,胳膊和腿有时候也会疼。”
程珩一掀起眼皮,在夏夜的脸上停留。
岑眠站在一旁,近距离的看程珩一问诊,虽然他此时没有穿那一身白大褂,但眉眼里的认真严谨,让人不自觉的信任和依靠。
程珩一继续问:“有流鼻血或者牙龈出血的症状吗?”
林皓抢答:“有。”
他指了指角落,角落里有一团沾血的卫生纸。
“刚刚就流鼻血了。”
程珩一沉默,根据这些症状,虽然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但仅仅是问诊并不能够进行最终的诊断。
他眼眸抬起,看向岑眠。
岑眠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看他,一副懵懂模样。
“……”
林皓见他不再问问题,拿过那一盒从家里诊所带出来的药,“这个药是不是可以吃?”
程珩一没看那药,转头问夏夜:“你父母呢?”
夏夜小声地说:“他们都在外面打工。”
“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夏夜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微微点了点头。
程珩一问:“能叫他们回来吗?”
闻言,岑眠一愣,目光落在他身上,好像突然明白了刚才程珩一看她那一眼的意思。
那是属于医者非常隐晦的表达,暗示了夏夜的病可能不是什么简单的感冒发烧。
岑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跟着问道:“你父母的联系电话有吗,我来打。”
夏夜犹豫片刻,报了一串数字。
岑眠拨出电话,跨过门槛,走到屋外去打。
电话接通,传来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夹杂着人声喧嚷。
“喂?”
“请问是夏夜妈妈吗?”
中年女人像是反应了两秒,才回道:“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夏夜她生病了,想请你回家一趟看看。”
夏母的语气紧张起来:“她什么病啊?严重不?”
“还不清楚,现在是有些发烧,可能要请你带她去医院检查才知道。”
闻言,夏母迟疑:“哎呀,但我们回不来啊,一趟路费来回要一千多了。夏夜这孩子,一直身体就比较弱,肯定又是着凉感冒了。”
岑眠听出她的絮絮叨叨里,表达的意思无外乎是不想回来,她反驳道:“可是夏夜一个人在家也没人照顾她啊。”
夏母没有在意:“她都那么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
像是怕被岑眠指责不关心女儿,她做出让步:“实在不行,我打电话给她三舅,叫她舅舅带去老林的诊所看看。”
电话那头,有人在拍桌子,中气十足地喊道:“菜怎么还没上啊!”
夏母手忙脚乱,锅铲在锅里翻炒,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实在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太忙了,等我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啊。”说完,她径直挂了电话。
“……”
岑眠回到屋子里时,夏夜像是小兔子似的抬起头,眼神里有不确定的期盼。
“你妈妈有事很忙,回不来……”她虽然不忍心,却也只能如实相告。
夏夜眼里的光微弱了,垂下脑袋。
程珩一的脸色凝重。
岑眠看向他,两人的眼神交汇,进行了一场无言的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