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安静下来,昏黄的感应灯灭了。
沉珂扫过窗外的万家灯火,转身,留下一串水渍。
拉开虚掩的防盗门,走进去,又关上。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式楼房,两室一厨一卫,没有厅。
他背靠门站着,对面一米之遥就是顾筱之。
她正在坐在卧室门边,双臂抱着膝盖,脸埋在暗处。
李姨正在厨房收拾碎盘子碎碗,瓷片撞击声传过来。
卧房里的人不再尖叫,只有压抑的哭泣从门缝里钻出来。
沉珂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
不一会儿李姨又拎着一个垃圾袋出来,左看看右看看,拍下大腿,“家里海鲜酱油没了!我去买。”
防盗门打开又关上。
卧室门内哭声渐停。
顾筱之也终于冷静下来,她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微红的双眼里充斥着排斥、疏离。
沉珂连忙错开眼,“路过,听到动静就上来看看。”
顾筱之目光顿住,没答。敛眉不再看他。
她像个小刺猬一样,将自己抱得很紧。
当卧室内彻底安静后,沉珂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往前一步蹲到她面前,“送你回家吧?”
一如过去他每次那样温柔,让顾筱之不由恍惚。
好像两年前他的冷言冷语,还有这两年的空白都是她自己的幻想似的。
其实她想了很久他当时为什么那样,没想通。
当时他们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甚至有一次聚会他醉酒后拽着她不撒手,低声说毕业就结婚好不好。
结果一夜之间他就像换个人,冷言冷语地跟她说,是她误会了。
他消失的第一年她总睡不着,总想她误会什么了?
第二年倒是想通了点,毕竟他们连男女朋友都不是,她好像都没质问他的资格。
也许在别人看来,以他们只比同学亲密的关系,她连连质问都透着股矫情劲。
就是当两个人携手即将爬上山顶时,一个人突然松手不想爬了。
她能说什么,当初也没说好一定要一起啊。
这样一想,起伏的心绪重新安定。
她撑着墙壁站起来,结果因为腿酸踉跄,沉珂连忙扶住她。
他的衬衫湿答答的贴在身上没事,但她不行。
沉珂索性想解开扣子,想将衬衫随手一扔,再俯身抱她。可想到什么,手上解扣子的动作停住。
顾筱之按住他,“我自己能走。”
她还不知道他吗。
他们“在一起”七年,虽然他以为自己装的挺君子,但她还不知道他吗。
十八岁他以为她睡着偷偷咬了她一下,她知道。
顾筱之头发沉,声音很低。
不知道沉珂听没听见。
沉珂看在眼里,俯身摸了摸她的额头。
热的。
恍惚间,她好像被沉珂抱进怀里。
她太累了,熟悉的味道让她安心,温热的皮肤贴在她脸侧。
最终她听着有力的心跳昏睡过去。
刘助理是两年前跟着沉珂的,他知道老板心里好像有个很重要的人。
不然怎么会总坐在阳台上望着月亮沉默地喝酒。
有一次老板喝醉后他还听到他一直喊一个名字。
但纵使知道,大夏天的,当看到老板将人裹着毛毯抱过来,小心翼翼放进车里时还是大为震撼。
刘助理赶紧将后面的挡板升起来。
后备厢常备西装,刚刚老板小心放下人后就去后备厢取了衣服。
还好雨停了,抱她出来这一路没淋湿她。
安顿好她,让她躺得舒服些。沉珂这才脱下湿透的长裤。快速换上干爽的衣服,嫌弃地将湿衣踢到角落,然后趁她睡着,才敢小心翼翼俯身将她抱进怀里。
沉珂敲了敲挡板,轿车开了起来。
大概是刚刚淋过雨身上有些凉,她贴过来抱住他,非常乖巧。
他又急促敲了两下挡板。
助理了然,提速。
轿车最终停在君悦豪庭楼下,这是沉珂现在的住处。
他用西装外套裹着她,不让走廊上的光照到她。
“刘医生到了吗?”
“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沉珂点头。
她不喜欢去医院。
刘医生检查完就是免疫力低下着凉导致的发热。
“如果超过38.5就吃退烧药,否则物理降温。”
沉珂点头。
“要叫阿姨吗?”
助理问。
沉珂摆摆手,“我自己来,你去休息吧。”
等刘医生和助理离开后,偌大的房子重新安静下来。
只有玄关开着灯,黑暗似乎要吞噬掉他。
可今天不一样。
今天她回来了。
回到卧室,他在床边蹲下。
痴迷的目光如手,缓缓摩挲过她每一寸肌肤。
明明每天都有她的照片,可他还是想亲眼看看她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