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此,那些蛮子也没闲着,”海力木凶狠的呲了呲牙,“一年到头在边防线上寻衅挑事截杀我朝百姓和商队,反正真论起来个个死不足惜。”
“放心,总有你报仇的时候。”桐花被风刺得眯了下眼,“不过,从前那些小打小闹也就到此为止了,现如今二王子摩诃齐靠着母族与妻族的力量力压其余几位王子,成为了蛮王声望最高的继承人,这位可比他的父亲和兄弟们更具野心,一力主张南下,我看他不止打算用战争清洗支持几个兄弟的敌对势力,还盘算着怎么咬下本朝一块肥肉。”
“年老衰弱的王,年轻力壮野心勃勃的继承人,”桐花微微一笑,“这可真是最好的局面了。”
旁边的海力木闻言,头皮微微发麻,每当老大心里打什么坏主意时,这脸上的笑容总是会比平日里更灿烂更好看一些。
他驭马微微落后两步,不去看桐花那双亮得刺人的眼,视线往后落到方家那群小崽子身上,扯了扯嘴角,一群青瓜蛋子,这会儿还有心情东张西望窃窃私语,看来是真不清楚老大是怎么“锤炼”心腹下属的。
能被选上,说明有几分本事和潜力,但能不能活下来,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端看个人造化和老大的看重了。
一行人离卡纳山越来越近,等来自圣山的春风吹遍山脚时,北蛮王庭开启了不平静的一天。
大帐之中,燃着的烛火微微跳动,映在方衡那双失神的眼睛上。
他已经在营帐之内端坐了许久,从天明到天黑,只静静看着那张摆放在他面前桌案上的薄薄纸张。
“方家二房,逐出宗族,尽数诛杀。”
短短十二个字,字字筋骨充盈,不见半分杀伐之意,却宛如利剑直刺方衡双目与心扉。
在那位沈将军带走方家嫡支挑出的优秀后辈的第二天,其余未被选中之人也被一名沈姓校尉带走再难寻到踪迹后,这张纸出现在了他营帐中的桌案上。
他很清楚这是谁的意思,也清楚方家那叛国的罪孽和供奉在祠堂中的圣旨并不意味着事情会轻易结束,只是,他没想到,沈颂的手段会比他预料得更为狠辣。
果然,他如那位将军所说,有着不合时宜的软弱与天真,事到临头,总是心怀奢望。
可他本不该这么天真的,要知道当年的云州惊变尚且历历在目,那位沈将军对待仇敌的手段有多狠辣决绝,他再清楚不过,现在奢望她能高抬贵手放过兄长的血脉,说是天真愚蠢都不为过。
一方是方家嫡支后起之秀的性命与未来,一方是方家罪人二房血脉,该选择哪一方毫无疑问。
选对了,日后这就是他们和沈颂良好合作的开端,选错了,方家自此沦落万劫不复之地。
方衡捂住作痛的双眼,唤来侍卫,“去寻方家族老和长辈,今晚在祠堂相见,我有事情要宣布。”
侍卫领命而去,方衡深吸一口气,收起那张纸,起身准备回城内。
营帐之外,夜色深寂,方衡站在夜风之中,神情萧索。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周遭有无数双监视的眼睛,或许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兵,或许是他曾经信任的心腹,但不管是哪一个,他都无法再掉以轻心。
不管是北蛮安插的密探细作,还是沈颂那边安插的棋子,都让他担忧畏怯,方家当真是再也经不起一点风浪了。
回城的速度很快,等方衡到达将军府的祠堂时,祠堂门口已经站满了方家族老与诸多长辈,方衡不再啰嗦,只将那张纸递给众人一观。
“这是陛下的意思,”方衡用了最具压迫的说辞,“也是那位沈将军的意思,如今家中各位小辈都已被带走,各位选吧,看是要保二房血脉还是家族未来。”
对于如今的方家二房,方万林的亲眷血脉,众人不说深恶痛绝也算是咬牙切齿,为这样的家族罪人说情?难道是嫌自己三族人多命长吗?
“既是陛下的意思,那我们就谨遵圣命!”有一个人率先开口,就有无数依从者附和。
方衡心中凄凉,却还是面不改色的通过了族中决议。
此时,院中突然有人出声道,“既然诸位已经达成共识,那么便按照陛下和将军的意思,十日后于法场之上处决通敌叛国的罪人吧,届时还请诸位莅临观看。”
直到这人出声,众人才意识到这位旁观了全程的不速之客,对方腰间挂着代表着辽州刺史的行走令牌,但显然,如今的辽州刺史可不姓方,新任掌权者可谓是和方家毫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