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道:“乔侯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又为何还要专程前来?”
李儒对于乔琰将自己留在此地的想法心知肚明。乔琰也早在将他擒拿的时候做过一出解释。
乔琰当真缺他这个谋士吗?倒也未必。
李儒往并州的一路上盘算着她在拥有了击败董卓的声望后,更进一步扩张的谋士阵容,心中很是为董卓的前景感到担忧。
可惜他现在被限制于此,哪怕真如乔琰所说,董卓会在这一遭的失败之后,一改先前独断专行的情况,肯听从他所提出的计划,也没法将消息给送达过去了。
想到这里,李儒都忍不住想叹气。
哪怕是不算这些谋士的助力,同为枭雄人物,乔琰也显然比董卓在智计上高出不少。
这场从洛阳往晋阳的班师连带着迁民的举动,更是让目睹这一切的李儒不得不佩服乔琰的行事稳妥。
他听得乔琰并未因为他这句抗拒合作之言表现出什么不满,只是以依然平和的语气问道:“我不过是有些好奇,以先生这等人物,到底是为何要对董卓这般效忠,或者说,先生难道看不出,以他的脾性迟早自取灭亡?”
李儒语气淡淡,回道:“乔侯总该知道,救命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这话倒是将他与董卓之间主从关系的由来给解释清楚了。
而也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两人确实称得上是君臣相得的,以董卓在西凉的发家过程,其结交羌人豪贵的手段,起码是对得起他当时打下的那个前将军之名的。
乔琰想了想又问道:“那么如果董卓已死,先生是要为其报仇,还是愿意就此归降于我?”
李儒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回问道:“以乔侯这步步谨慎,为自己大汉忠良的名头添砖加瓦的脾性,难道不怕用了我这么个人会有损于你的威名?”
乔琰一听这话便笑了,“先生既然会这么问,那我就当你对于先前那个问题是持有肯定答复的了。”
李儒的坚持只是在董卓的败亡中,他没有作为站在他对立面的一方,做出推波助澜的行为。
但若是董卓身死,其中一切恩怨烟消云散,他也再不会以董卓谋士的身份自居,总归他对董卓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对乔琰来说显然是个好消息。
她便接着说道:“先生觉得,在董卓败亡之际,我已占据了多少地方呢?难道其中就没有用先生之处吗?若是先生觉得李儒这个名字背负着的是与董卓之间密不可分的君臣关系,想要改名叫什么李猛之类的,我其实也没什么意见。以我并州的本事,要想办下一张身份证明,实在不算难事。”
乔琰在走前最后说道:“还请先生好好斟酌。”
李儒不由摇了摇头,乔琰这话说的,什么要是他不想叫李儒了,也可以改名叫李猛,着实是显得这位州牧还有几分少年心性。
不过也正如她所说,这天下之大,自有不拘泥于他早先所为,而有能让他派上用场的地方。
他持着那锄头沉思了片刻,最后也准备先不思考这种明显要到许久之后的问题。
乔琰要取道于凉州征讨此刻身在长安的董卓,已然是她所率领的并州军内部,一个已经算不得秘密的情况。
但征讨凉州绝不是这么简单的。
哪怕她能快速摸清凉州的地形,又并不像是董卓和皇甫嵩的情况一般,在配合之间存在龃龉,要击败已经从早年间段颎的屠杀灭绝政策中休养生息过来的羌人,要征讨在对外的时候绝对能够拧成一股绳的马腾韩遂等人,绝不只是个张一张口便成的行为。
便是以并州作为后援,也起码要等到秋收之后,并州之内存有余粮的时候,才有可能发起进攻。
再要进一步征讨于长安,更得再多过上一段时日。
届时再看吧。
在这天下一分,各有一帝的时景里——
被董卓挟持到了长安的刘协以光熹为号。
在邺城登基自号正统的刘辩,也在袁绍的协助之下,将改元昭宁的消息朝着四方公布了出去。
这其中颇有一种用了谁的年号来作为时间标志,就是认同谁为此时的正统帝王的意思。
处在南北分界线上的各地都得在此时经历一番艰难的抉择,说不定还会出现两方同时委派了个官员过去的局面。
好在对乔琰来说,她不必面临这样的纠结。
早于刘辩还未登临上皇位的朝堂会议上,她就已经提出了这个说法,她既是要走凉州入长安解救刘协,遵循刘宏留下遗诏行事的,便自然该奉刘协为帝。
所以对并州来说,这是光熹元年的七月。
乔琰枕靠在了书房的软榻上,一面听着窗外的竹间风声与蝉鸣,一面打开了自己的人物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