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却是因被父母所放弃,才得爷爷垂怜。
思此,温臻心间微颤,忽问:“晴好,朝洲是出生起便在国外长大吗?”
穿过葳蕤花亭,前方戏台下座无虚席,幸而前排有空位始终留着,庭院佣人将二人引至前排位置处,备好茶水瓜果。
晴好侧首与她低声说:“其实朝洲是大伯他们去洛杉矶的第三年出生的,后来长到五岁才第一次回国见祖父,嫂嫂也许没看出来,哥哥和他们的关系其实一直很淡,也是因为他们一直以来聚少离多,反倒是祖父悉心教养着大哥至今。”
“只是祖父这个人,脾气秉性有时古怪又古板得很,我幼时也只有周末才回老宅待上两天,他太过严厉,大哥幼时受罚,我还历历在目,以至于现在都还有点惧他呢。”
听到晏朝洲的出生,温臻心里云雾拨开,原来那夜老宅相见,他为何持以沉默,又为何态度这般疏离。
世人绝不会有真切的感同身受,有的只会是唏嘘怜悯;
真正的感同身受,是除非他曾有过这番经历,才会懂得。
温臻在心中默算起,他长弟弟六岁,弟弟却是在父母离开他三年后出生的,那么他是三岁时便被养在晏老爷子膝下,或者是更早……
所以,晏朝洲暗讽他亲缘淡薄,对自己的三叔都肯下手。
可,晏朝洲却是独占他亲缘之人,不是吗?
温臻眼睫轻翕,台上唱词侃侃,她却只言片语都再难入耳。
戏将散场时,夜色深深。
亭台旁,有二三孩童往池水里掷着雨花石,石子一落,涟漪层层漾开。
胡桃木桌案上,二人的手机屏幕同时亮起,推送着同一则新闻。
【据纽约当地记者报道,晏氏集团纽约分部现任执行长晏仲岭先生于今日上午10:36分因突发急性脑血栓抢救失败,享年仅46岁。】
晏家三叔去世的消息比媒体更快一步传回晏家。
晴好前日在老宅便已知晓,因此眼底只划过一抹黯然,抬眼时却观温臻面色不佳,低声唤道:“嫂嫂,很多新闻上关于我家的事,其实都是经过我们授意的。”
话刚落,灯火葳蕤的檐廊处立着一道颀长身形,男人不经意地抬眸,幽沉眸光掠过前方二人,视线停在那道淡蓝纤影处。
眸仁微动,凝着她因出神而涣散的乌眸,长眉轻折:“臻臻?”
温臻瞳仁稍震,抬睫看向灯火下的他,面上情绪来不及收,略显几分凝意,晏朝聿走上前握住她冰凉的双手,轻轻摩挲几下。
“怎么了?”
见到他的那一刻,温臻的心稍定下来。
晏晴好视线在二人之间回转,忽而对上兄长的目光,心生了然:“大哥,既然我的任务完成,别忘了你答应的哦,我这电灯泡瓦数太高,也不打扰你们,就先回家啦~”
说完,她俏皮一笑,提着粉色小包踩过石子路便朝着大门方向走。
人一走,此间只剩二人。
温臻凝注着眼前人的眉眼,借着枝头几缕月光,她仔细看那双暗蓝瞳仁里掺杂的几分冷意。
耳畔回响起晴好说起的那些话。
——其实朝洲是大伯他们去洛杉矶的第三年出生的,后来长到五岁才第一次回国见祖父。
——只是祖父这个人,他太过严厉,大哥幼时受罚,我还历历在目,以至于现在都还有点惧他呢。
——嫂嫂……其实大哥这个人……总之外面人传他那些,其实有的话不用在意,大哥坐到这个位置上,真的很不容易。
温臻想起澜城初见时,他步步紧逼想要自己也将情绪宣泄出口,一切都有迹可循,因他清楚,因他是这世上真正懂得之人。
一时,她顿觉鼻尖酸涩,喉间也不由慢慢发紧。
落下目光时,温臻暗吸口气,敛下情绪轻声道:“晏朝聿。”
晏朝聿握着她的手,低敛眼睫,树丛绰影掩住他形廓锋锐的眉眼。
晏仲岭对外公布离世的新闻已经由媒体统一公布,他刚已察觉出温臻情绪变动,自知早有揭露他心中冷祟的一面,淡声道:“想问什么?”
二人走出这座院落大门,永丰巷口停着来时那台深灰色科尼塞克,街巷微黄的路灯将二人的影子拉长,缠绕在青石板上。
温臻回握住他的手,忽而止步,螓首微抬,乌眸映满他的面容。
尤为是他那双眼,分明总是蓄着浅笑,可永远不达眼底,若深究便可窥清里头那些淡漠冷情,那是初见他时,温臻便有所察觉的。
他薄唇轻启:“今夜你有所问,我便回答。”
时限只为今夜,只为此时此刻,你若问,他便答。
温臻抿下唇角,走近一步,手臂攀上他肩,因着身量差距,她仍需踮起鞋跟,呼吸骤近,唇部相隔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