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缪仓一定不会再回去,江平野锯着木头盘算,该用什么理由把缪仓带会自己家,不是方便描摹的模特,而是……圈进自己领地内,保护起来的缪斯。
看着一边用力给他扇扇子,一边还要腾出一只手磕磕绊绊去组装猫屋的小缪斯,江平野在心底里感慨,被那么多人不怀好意地欺负无视过,现下还是得了一点儿关心就开始信任自己,怎么就一点儿没有防备心呢?
幸好自己虽然“谋杀”缪斯未遂,偶尔偷窥骗人,经常不着四六,但勉强还算是个好人,不然……
自我认知过分清晰的油画大师江平野,显然是已经忘了他刚住到疗养中心时,发出的一些“缪斯也太不好接近了吧”的言论。
以至于第二天一进治疗室,林医生当头一句“你对缪仓的定义到底是什么”问出来时,他脱口说了句“好骗的缪斯”。
治疗了大半年才勉强让缪仓放下戒心的林清语:……自己跟江平野差哪儿了?
她捏捏眉心把这个与治疗无关的疑问压下去,翻出整理好的江平野的病历,按照想好的流程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缪斯’只是你单方面的想法,但我们不会用‘缪斯’去定义社会关系,同学、同事、朋友、爱人,或者加上职业背景的医患……在这其中,缪仓是什么?”
逐渐皱紧眉头,江平野单手撑着下巴,斜靠在椅背上思索了半晌,最后回了一句:“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应该在社会关系中加上‘缪斯’这一项?”
林清语呼吸一滞,被江平野这个不按常理的出招打断了思路。
再次感叹一句这人到底哪一点被缪仓看进了眼里,深吸一口气后摒弃对病人的偏见,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套问卷摆在了对面。
“今天时间充足,你先做一下这个吧。”
“我做?”江平野颇有些稀奇地拿起了那几张问卷,草草扫了一遍之后再次确认,“我?江平野,做心理问卷?”
林清语挂着招牌微笑点头。
江平野难以理解,脸上的表情瞬间跟打了颜料盒一样:“我诶,我能有什么问题?”
“这得做了才知道,”林清语站起身把他手里的问卷重新摆到了桌上,敲敲桌面,“做吧,题不多,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在江平野一脸不屑随手就要写上第一个答案时,她又把问卷往回拽了拽:“认真写,我这是为了……更合理地规划缪仓的治疗。”
果然,这句话说完,江平野虽然仍一脸不耐,但还是往前拉了拉椅子,垂眼读起了题干。
就连林清语都意外于这句话的效果,隐隐约约的,她似乎摸到了一点儿江平野获得缪仓信任的原因。
也许连江平野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把缪仓放在了一个什么位置上,或者……艺术家都是这么重视缪斯的?
林清语将头发撩至耳后,不再尝试从凡人的角度理解两个画家的情感连接点。
一个小时后,江平野长叹一声举着双手后仰,缩进了椅子里,林清语也终于能从专业的角度判断对方的情况。
写写算算十几分钟后,虽然已经有了预料,林清语仍旧有些意外。
她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坐姿随意懒散的江平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豁达是真豁达,但寡情也是真寡情……
江平野看着对面的人面色不佳,心态瞬间从“一切为了缪斯”转变成了“我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坐直身子往前一蹭,他看着林医生文件夹里的几个数字一脸懵,拍了下她手里的问卷急切询问:“我不会是什么反社会人格吧,虽然我偶尔偷窥骗人,但这应该不违反社会公序良俗吧?”
林清语没想到自己组织语言个功夫,江平野就自爆了一条信息,神情更加一言难尽。
未免他再说出什么让自己在职业道德和国家法律之间犹豫的事,她放弃了委婉相告,直白问到:“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一些情感认知缺陷,譬如说,对别人的情绪感知迟钝,需要模仿学习才能给出正常的情感回应之类的?”
江平野看着她眨了眨眼,心说精神病院果然不能乱住,好好一个人,这才住了一个多月,就被诊出了问题……
眼神呆滞,他缓声反问到:“这种,是病吗?”
一直以为自己作品里表达不好情感只是因为经历的太少,但原来,是因为自己有病?
而且为什么缪仓有病就是情感细腻,自己有病却是情感迟钝啊?
不等他继续怀疑人生,林清语就翻着病历和问卷给出了一个勉强没让他直接退出艺术圈的回答。
“目前来看不算严重,阿斯伯格听说过吗?”
江平野愣愣点头:“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