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随声沈颜抬头,看见了熟悉的旧木门,上面还有一方牌匾,写着“沈园”二字。
他眼泪就流了下来。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沈园。
凌樾像第一次带他游质子府一样,牵着他推开木门,走过两排桃花林,那花开的很艳,满地都是花瓣,里头有个小木桌椅,矮矮的,一切都和他的西凉沈园一模一样。
凌樾说,别难过,回家了。
他扑进凌樾的怀里,泪湿了衣襟。
那时他以为凌樾给他重建了一个家,后来才明白京城的沈园,是枷锁,是囚牢,是让他再也不能重见天日的地方。
凌樾没有时间陪他伤春悲秋,很快就驾马走了。
唯余门口送行的两位小厮。
这一去便是两年见少离多,沈颜看着他肃穆的背影,从夏秀等到秋实,从春华等到暮雪,看着小厮换成了护卫,护卫换成了暗卫,偌大一个沈园,空荡荡的,只住着他一个人。
第19章 废物美人生
沈颜回想起被软禁京城沈园的这两年,仍旧是很陌生。
没错是软禁。
他彼时还不知晓,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地折腾了新沈园三天,势要把京城沈园变得和西凉一模一样。
他把摆在大门左侧的迎客松挪到了右边,堂前的画匾由祥云纹换成万寿纹,桃枝上的四条红飘带换成了三条,取意生生不息,他从前觉得非常有趣,和凌樾炫耀过自己的巧思,但显然凌樾太忙了,没有往心里去。
尤其是书房。
那是凌樾扳倒国师后的半年,在二皇子的扶持下日子好过了许多,扩了块空地重建的,每一寸陈设都是由他和凌樾亲手挑办的。沈颜怀念的拿起新书房里的陈设,才发现些许不对。
这些与西凉沈园极其相似的物品,细看来都有不同。譬如莲荷纹松花砚,这一副多了条鱼在浮游;黄花梨木笔挂,上方是七星连珠挂檐,而不是八个……诸如此类,沈颜还是很开心,没想到凌樾居然能记得这般清楚。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案上一件汝窑茶盏。那原本是凌樾赠他第一件生辰礼物,璧身有漂亮的鱼鳞开片蟹爪纹,而不是冰裂纹……
沈颜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买个新的,他在床头八宝盒里翻了翻,找了一些碎银揣了怀中,欲去采买。
行至门口,便被小厮拦了下来。
“太子有令,任何人不能进出,公子需要什么同我们说一声即可。”小厮语气看似恭敬,却不容违抗。
紧闭的大门,陌生的小厮,拼命掩饰也遮挡不住的违和感,终于在沈颜心里露出了真面目,但他还是说:“也没什么……”又垂眸,天真地笑了下,“既然不便出门,那我便回房歇息吧。”
七日后,凌樾第一次来看他,从高大的名贵的乌蹄踏雪上利落翻身下马,撞得身上金玉叮咚,拇指上带着一块通体翠绿的玉扳指,仅一颗就能买下整个春风楼来。
凌樾眉目如柳刀,背脊如山川,从门口的迎客松前流星飒沓的走过,而后停在红带飘飘的桃花林前,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威压和寒意。
沈颜那样清晰地感受到,眼前人不再是遥远寂寥的西凉月下,与他相依为命的穷困质子,也不再是他可以奢望、翘首以盼的春闺梦里人。而是如太阳一般天潢贵胄,高不可攀的一国储君……
沈颜停下匆匆飞奔的脚步,停在近在咫尺的位置,那一瞬,他突然觉得凌樾很远。
再也不是那个风雪夜里,摸着他眉心许诺“我不负你”的人了。
沈颜把不合时宜的直觉甩出了脑海,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果断的抓住了凌樾宽大玄袖滚烫粗糙的手,肌肤相交,脉搏相连,那些惆怅恐慌刹那消失殆尽,一颗心满满当当的,幸福的快要溢出来。
微风徐来,三条象征着生生不息的红带翻飞。
沈颜绽出笑颜,目光炯炯地凝视不知在想什么凌樾,满眼期待。
凌樾发现了吗?会夸他细心吗?
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啦,就是改匾纹时不小心划伤了下手,没有什么大碍,后院发现了一块不长草的空地,挖了做池塘,莲蓬长得很好,但里头鲤鱼总是活不长……
他心里有很多琐碎的家长里短,可凌樾只是心不在焉地问:“阿颜,可还适应?”
沈颜张了张口,最后也只说了句,“甚好。”
又希望凌樾追问一下,凌樾总是很聪明,一眼就能看穿他在想什么。
就连从前头一遭怀春,还是凌樾一本正经帮他纾解的,还笑他终于长大了点。
沈颜冷笑,那是他扮猪吃老虎,这种事情还能比春风楼花魁更擅长的吗?鸨母说的对,男人都是好骗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