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颜边饮边吻上他的唇,吻得青涩,吻得将一颗心都送了出去,而凌樾却将他推开了。
他说:“阿颜,你喝醉了。”
我没有,可是凌樾从来都是不容置喙的。
其实平日逢场作戏也很多,他也曾吻过我,摸过我,为何今日就不行?
因为凌樾就要走了。
而他只是累赘。
凌樾将他打横抱起,一步一步走向客房,他希望这条路长一些,再长一些,但始终会有终点。
凌樾走的时候还是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说:“阿颜别怕,睡到明天醒来,一切就结束了。”
他声音那样温柔。
温柔到他无法装醉,怔怔地抓住他的手,问出一声早已知道答案的话。
“醒来,殿下还会在吗?”
凌樾没回答他,轻轻扯开了他的手。
沈颜把锦被拉过头顶,无声痛哭。
这夜之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他知道为什么凌樾每次宴会都要与他形影不离,为什么要把质子府都挂上沈园的牌匾,为什么要让全天下都以为质子被一个女人迷得乐不思蜀,因为自己是最好的烟雾弹。
只要他在这里,就没有人怀疑凌樾已经偷跑了。
那他呢?
明日东窗事发,谁来承受西凉王的怒火?毕竟没有被质子在眼皮下潜逃更丢人的事情了。
西凉王会把他头颅砍下来挂在城墙上吗?
来日凌樾看到会不会有一点伤心呢?
第14章 带他回晋生
都说人在死前,会想起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沈颜也不例外,这场注定漫长的夜晚,他反复地做着一场旧梦。
那是他被凌樾救出来的第二天,风暖日丽,竹苞松茂,凌樾亲手为他栽下满园桃枝,说:“阿颜,日后你可愿长住于此?”
明明见过金碧楼阁,玉石铺路,沈颜却仍是觉得这四五枯枝,简陋方圆,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小院。
他眼睛弯成了月牙。
凌樾牵他闲逛府内,岁月静好,走至最后,他停在墙体破损的褪色朱门前,指了指上方门匾,疑惑道:“卞府?”
凌樾才注意到此处,环臂沉思,“也是,阿颜来了,自然不能还用往日罪犯门匾,应当取个何名好呢?”
他一介娼妓,就算日后从良都只能入偏门。竟还能为府苑取名吗?沈颜激动非常,小心翼翼地提着建议,“凌府?”
凌樾:“易起猜忌。”
“桃花园?”
“庸俗艳丽。”
沈颜连番被否,绞尽脑汁,寻不出什么好词,只觉凌樾也不过是说说,怎么可能当真让他来取府邸之名,他略微失落,垂下了过分好看的脖颈。
凌樾轻声一笑,而后滚烫的手心包住他的细手,带着他一同用毛笔写下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
沈园。
是他的姓!
沈颜错愕看向凌樾。
“阿颜,以后沈园就是你的家。”
是啊,沈园是自己的家,不是凌樾的家。一个连门匾都无意取的人,怎么可能想过久居。
可那时他不明白。
只当凌樾给了他一生遥不可及的温暖,让他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世间。虽然仅是短短四年,足以让他心甘情愿为凌樾献出一切。
“哎,怎哭成这副模样?”
一声叹息惊扰梦境,那人伸手掀开锦被,露出里头水做的人儿,他肤白如月,眼尾飞红,配着一张倾城绝艳的脸,不断在梦中淌泪,像湖面打碎的粼粼月光,说不尽的可怜与动人。
“阿颜……”
沈颜本就睡得浑浑噩噩,伤心至极,一听见声响便醒了,眼前的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勾勒出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人。
他瞳孔狠狠一缩,猛地坐起颤抖地抓住凌樾肩膀,“殿下脸上为何有血……”
为何突然回来?为何一身是血?他脑海中闪过无数骇人猜测,吓得魂不附体,哀切地连尊称都忘了,落泪决绝道:“凌樾你今日若亡,我绝不独活!”
他看见凌樾向来波澜不惊的面上,似乎出现一丝裂痕,不过那瞬间很短,短得像他看花了眼。
他看见凌樾伸手抚摸他侧脸,指腹落在他眉心痣,湿润的眼尾,又贴在眼皮上,感受他眼珠的滚动,许久,凌樾问他:
“不怪我吗?”
若不是眼下生死离别,太过伤痛,沈颜可能会笑出声来。他怎么可能怪凌樾?凌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晋国太子,是他无望人生里唯一伸出的援手,更是他日思暮想放在心尖尖上的檀玉郎!
他怎么可能怪凌樾?怎么配怪凌樾……
沈颜扑向凌樾怀里,用尽全力地抱紧了他。
尽管屋外刀剑相接,嘶喊不断,好似下一秒就会破门而入,沈颜只要抱着这个人,便无半分畏惧,“阿颜只担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