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寒在周五下午的六点就从学校里离开,这一次的借口是妈妈崴了脚,自己得在今天帮妈妈给一个已经预订好几坛子酱菜的客人送货。她说自己只去两个小时,八点的时候就回来。班主任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嘱咐了她几句,说待会要下雨,去送东西的时候要记得带伞,又说如果实在太晚不回来上晚自习也行。安小寒点了点头,然后背着书包离开了学校。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经尔路,到了书店门口的时候离约定好的七点还有半个小时,她不想傻傻地站在门口等,而是到书店里去看书,书店开在经尔路的一个转角,旁边就是红吉巷,安小寒上了二楼专门卖高考真题的地方,她心不在焉地随便拿起一本翻着看。心里想的却是即将会发生什么事。她不知道自己等着的那两个人会不会分别从两个方向走来。
她望了望二楼收银台后面挂着的钟表,已经是六点四十了,她又四处看了看,二楼除了参考书以外就是小说,她对小说没有多少兴趣。她下到一楼,去翻了几本名人传记,又去卖外语学习资料的地方看了几本大学生水准的学习英文的杂志。就在她无意间一抬眼的时候,她注意到了正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吓了一跳,手里的书差点滑落。
她不知道赵海亮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用这样阴森的目光注视了自己多久,她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把手中的杂志重新在货架上摆好。
赵海亮朝自己走了过来,安小寒注意到他没背书包,只是双手插兜,兜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人呢?”他问。
“现在还不到七点吧。”安小寒说完又看了一下墙上的表,现在是六点五十。
“我们出去等。”赵海亮说,然后他用不容置疑地姿态走在了安小寒的前面,路过货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本杂志的一角。书掉到了地上,他弯腰去捡,右手从兜里伸出来的时候,安小寒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她在赵海亮弯腰的那一瞬间,看清了他外衣口袋里的东西——一把小刀。
姜绪柔是在七点零五的时候出现的,那个时候赵海亮的脸色已经很是难看。他懒得跟迟到的姜绪柔说任何的废话,直接伸出手来,“拿来。”
“什么?”姜绪柔问。
“别装傻。”赵海亮说:“照片和底片。”
姜绪柔像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然后装模作样地把背在身后的书包卸下来,在里面翻找。
安小寒在一旁看得很着急,她想姜绪柔不会想到,眼前这个文弱书生形象的男生的身上正藏着一把刀。是他用来杀小动物的那把刀吗?他是准备等交易完成后就去痛快地释放压力,还是这把刀压根就是为了她们两个而准备的?
她忍不住问姜绪柔:“找到了吗?”
姜绪柔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仿佛是怪她为什么像是赵海亮的跟班一样地说话。最后姜绪柔还是从书包里找到了一个信封,把信封交给赵海亮以前,她又慢吞吞地整理好自己的书包,然后把书包重新背好。
安小寒可以感觉到站在自己身边的赵海亮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像是被强行压制住的怒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在体内聚集。如果他们三个现在不是正站在人流密集的经尔路,她不敢确定赵海亮会不会失控地直接亮出刀子来。
“我要的东西呢?”姜绪柔问。“你写好了吗?”
赵海亮不发一言,只是皱着眉头盯着姜绪柔。
“你没有告诉他吗?”姜绪柔转过头去望了望安小寒,“你没有告诉他这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吗?”
安小寒什么也不敢说,只能点了点头。
赵海亮又看了姜绪柔好几秒,那好几秒在旁观者安小寒的眼里,漫长到像是默片里的一个悠长的长镜。最后赵海亮还是从外套里层的兜里掏出了一张折起来的纸,他没有交给姜绪柔,而是交给了身边的安小寒。
安小寒把那张纸打开,那是一张从普通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写着:
对不起,我知道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我是残忍的,而那些生命是无辜的。
我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弥补,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纸的最下面写着赵海亮的名字和日期。从日期来看,是今天写的。
姜绪柔歪着脑袋看了一眼那张所谓的保证书,然后把手里的信封交给了赵海亮。信封是封好的,在赵海亮想要打开看的那一瞬间,姜绪柔突然说:“我劝你还是找个人少的地方看,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万一被别人看到了,怕是不好吧。”
姜绪柔没有说错,书店旁边就是肯德基,周五的这个时间段,正是最忙的时候,眼看着人越来越多,赵海亮阴沉着脸把信封装进外套里面贴近心脏的兜。安小寒也把那封检讨书夹进了自己的英语课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