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淘洗过千百遍, 心性依然如最初。
“我认真的。你笑什么?”苏展眼里带了一分着急, 破罐破摔道,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反正我降转了, 主动权在我手里。你留哪个学校, 我都敢直接追过去。”
像现在追来云南一样, 你绕地万里,我就陪你绕地万里。这一次我再不会失约。
我的梦想里有一部分是你啊。
“那我要是真去找斯蒂文呢?”华兰逗他,“学弟,你又不跟我同级,我先去留学一年哦。”
她像幼儿园老师循循善诱:“一年很长的,可以发生很多事情的。”
她刻意强调了“很长”和“很多”。
“爱情游戏,公平竞争。”苏展看着她,狠狠吸一口气,道:“那我会像怨妇一样,费劲心机把你们拆散。”
他的眼里流光转了再转,声音还委屈起来,他上前坐到华兰床边:“不是,兰兰,你想清楚。我觉得这个小洋鬼子吧,可能人种优势个头还行,但长得也没有那么帅,谈谈恋爱也许挺浪漫的,但是文化差异还是很大的,你总不能……”
总之话里话外,没有他好。
怎么这么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啊。华兰看着他,又很想笑。
“等会儿——你先告诉我,哪个是你小号,藏挺好啊。”华兰拿起手机,把刘一天的那一排消息刷下去 ,打开几千个人的列表,没有备注的人一堆,脑袋有点疼。
此人潜伏在她列表里那么久,怎么她从来没有发现异常呢?
对方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说:“那只是你日理万机没空注意,我可从来没有换过头像。”
最后还加了一句挑衅似的“学姐”。
华兰的脑子高速运转,飞快捕捉到了一个全黑的头像,跟当时疫情阶段的某位“已黑化”同志一模一样。她给气笑了,拿枕头打了一下他:“欺骗我感情,去你的23级地科院,我还真当你是直系学弟了。”
他笑着挡,说:“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兰兰,以前川中有首下课铃叫《nicknames》,你还很喜欢的,忘了吗?”
以前川中的下课铃每月一换,每次歌单里有十几首不同的英文歌,从早上起床换到晚上晚自习都不带重样的。如果哪首英文歌特别好听,华兰那个月就会很希望那节课下课快点来。
《nicknames》是高三某段时间下午第一节 课的下课铃。两个歌手都是很特别的烟嗓,“right now”的歌词荡开,会让昏昏欲睡的她想站起来大声唱歌。
好久没听过了。不是因为不喜欢,上大学以后川中的下课铃还是她的跑操必备歌单,只是《nicknames》很早就收费了——大概是那个大雨夜之后几天吧,她一起把往事株连了,索性连黑胶都没充。
“嗯……没有。”她坚决否认,“我现在想听,你有没有会员?”
苏展说当然,川中下课铃好多都收费了,就是为了听那几首歌充的会员。他把耳机递给她一只,“We used to give each other nicknames......”立刻涌入耳道。华兰想起一件奇妙的事情——他们没有在高中用MP3共享过一副耳机的经历,但是眼下却在这个深山老林里补齐了遗憾。
蓝牙耳机,让两个人保持了一点距离,总是比有线耳机差了点什么。
那个时代过去了。
她把脸埋在膝盖上,偷偷看坐在她旁边的苏展。他正在低头摆弄手机调参数,这个位置好像以前午觉醒来,侧望过去懵懵懂懂的模样。
“水还热吗?”苏展问,“要不要重新给你换一袋?”
华兰点点头,掏出怀里那个热水袋递给苏展。看着苏展站起来去煮水的背影,她莫名觉得很踏实又靠谱。
她对着这个背影小声说了一句:“笨蛋,我不会出国找别人的”。
其实和以前一样。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离开大象塔以后好多不得已,他们各自垂首再垂首,与世界周旋斡调、对峙僵持。大象塔要他们学会的是坚持,和不懂的题死磕到底,而塔外世界的大多数事情需要围魏救赵和曲折前进,就像年少的我无法同时拥有梦想和你。
苏展会妥协会软弱会退缩,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只不过她是因为病气消磨了高三的热血,而苏展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在大学一点点远离自己的理想。
我不想你心疼我,因为我爱你。你的人生应该先交给自己痴心妄想好多年的事业,我希望在这条路上没有长一点荆棘,你吹一阵和煦而温暖的春风,走的是一眼望得到尽头的坦途。
一往无前,我希望你不胜孤勇。
那样我看着你,会比看着我自己还要欢喜。
年少的风里有勇敢的基因,吹过无尽的远方和无穷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