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程敏那里的声誉一样差, 都是“过街老鼠段长喊打”，只能靠成绩来洗刷“冤屈。后来苏展那个班长一当，和程敏的接触越来越多, 早自习和打篮球也不敢踩点了, 被叫到办公室都是“点头微笑嗯”的一条龙服务。
林屿笑话他：“怎么？被敌人策反了？还是被生活磨平棱角了？”
“哥儿们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啊。”
一直游离在框架之外的林屿, 因为过于强悍的实力, 被称为唯一真神, 有和程敏周旋的资本。
苏展对林屿, 从来都既是朋友, 也是对手。他确实心有不甘，但要他看着林屿错过本来抓在手里的省队名额，更不可能。
面对苏展严肃的逼问，林屿淡淡地说自己耽搁了，但就是不肯说自己是怎么耽搁的。
“只一点，你别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林屿道。
“你以为整个实验考场就我一个人？别人看不到吗？”苏展厉声质问，“到时候看见成绩，你以为大家不会问？”
“那别告诉江潼。”林屿敛了敛眸子，并没有回答，声音低沉而坚定，“千万。”
苏展看了他很久，问他是不是想好了。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以后，只能答应他。
林屿从省赛回来，跟没事人一样。华兰还揶揄他，是不是省队如同探囊取物。林屿云淡风轻地敷衍过去，只有苏展知道他心里有多痛苦。
他身负奇才，却明明知道自己没有拿名次的可能。
他的云淡风轻维持到江潼去省里集训，他旁边的位置空出来。程敏和金炫都找他谈过话，具体谈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林屿确实成天脸上不见半个笑影儿，垮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一样，到了估计胆子小点的女生见了要绕道走的地步。
班主任节也一样。苏展一扭头就能看到林屿那副死人脸。
程敏有请高三的教师代表上台发言。第一位是位叫沈伊的女老师，据说学校刚刚从杭州重高挖过来，一来就接手了十二班的班主任和十一十二两个班的英语。
过去的两次联考，两个班的英语排名都有了可见的进步。肖子怀对她赞不绝口，说沈伊年轻漂亮有气质，作文尤其教得好。
“私货很多。”肖子怀意味深长地说，“我都觉得她可以出书了——你要也不给，伊姐不让我们给别的班。”
华兰瞬间觉得自己手里的《赢在作文》不香了。
“人往高处走。也不知道伊姐怎么愿意从杭州来我们山沟沟里的。”肖子怀想不通，“渡劫活菩萨。”
“作为一名新来川中的教师，在这短短几个月里，我感受到了我们同学的深切热情。”
“大家面对首考，都在卯足了劲儿学习。如果压力大，也不要藏着掖着，可以找身边的同学或者老师倾诉。”沈伊盈盈笑道，像个知心姐姐，“我之前的学生，一对同桌，在首考一百天开始给对方每天写鼓励的话，两个人心态都很好。”
怪不得招学生喜欢啊。沈伊的长发卷曲柔顺，一身米白的连衣裙衬得人更胜仙。如果靠得近些，可以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肖子怀说，她们班同学都很好奇沈伊用的是什么香水。
“十二班那些平时嗓门很大的男生，找沈伊问问题的时候声音都轻了。”肖子怀“嘁”了一声，笑道，“小男生。”
段里的同学本就对这位新老师充满好奇，此刻眼神更是齐刷刷汇聚在她身上。
华兰发现，在这些集中的目光也有金炫的一份。当沈伊欠欠身，说完最后一句“Best wishes to everyone”的时候，程敏打手势，示意先进班主任代表金炫应该到台下准备发言。
但是这个手势，程敏做整整了三次，才把金炫的目光拉回来。
金炫急急忙忙上台，开口第一句错了两个字，引得哄堂大笑。
还好他临场能力够强，自己也笑笑，说：“大家都太严肃了，对待高考很认真，把老师都搞得很紧张。”
之后顺其自然地，又把话头拉回来。
他镇定道：“教师是一份很累的行业，尤其是高中老师。三年来，老师和你们一样，六点不到就起床，夜里十一二点才入睡。享受不了多少假期，每天都要改作业，遇上联考有好几天的阅卷量，还有数不清的教研活动、教学评比，每一项都很让人崩溃。”
“但是，当看到你们好学的目光，你们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你们教师节的贺卡，你们经历谷底痛哭以后的成绩攀升——那每一副笑脸都让我觉得，这些令人崩溃的事情，是值得的。这真的是一份无比神圣的职业。”
他的目光向三班看过来，华兰不自觉地挺直身，接受那审视和柔软并存的眼神。他的声音平稳，偶尔颤动，历数与三班相处的种种，从高一刚进来时候的不知天高地厚，到团结一心的运动会，再到每个回家周满满是人留校学习的教室，掺杂着离别气息的排球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