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却甚至连体会到的剧痛都不知道是虚妄还是真实。
“我不懂。喜欢我,喜欢花好月圆,可又同时怕我,怕这些花,怕月圆。”路笺牵起迟问往前倒着走,桥面上也有些花,一踩就碎。
“你没看过鬼片么,喜欢与害怕不冲突。”迟问决定发点疯,以求路笺能恢复冷静,“鲜活与腐败,苟生和向死,为妖或为鬼,做人还是成神,都不冲突,这就是三辰殿的存在意义啊。”
去自由地,改变命定。
人可以当鬼修,鬼可以想成仙,神,亦可以从碧落堕往黄泉。
“衰败之物能当花泥,死物养出的也能是活物?”路笺依然抓着她的手,但停下了脚步。
“嗯,反过来活物也能创造死物,你再不松开,我就是一个案例。”迟问这话刚说出来,招魂幡便“哔”地一声,彻底没了电。
共感断开,她光靠自己可撑不住这剧痛折磨,“疼疼疼!”
路笺叹了口气,尾音在这夜晚的幽谷里拖出了一丝滞空感。
可迟问现在没空耽于声色:叹气是什么意思?!
这场面有股子超出她认知的荒诞,以至于当仙仙出现时,她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不是得救了,而是那孩子手上提的是什么。
是一只发光的青森黄蜂。
“……殿主,这只尾针掉了,也一块儿炒吗?”仙仙很明显是故意凑上来打搅的,说话的时候手都在抖。
“榨汁吧。”路笺转过去扫了一眼,迟问也刚好在这时候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不是疼晕的,是道行不够,被青森黄蜂的幻光迷倒了。
路笺直接把人一揽,送到了三辰医疗小组,走之前还不忘吩咐仙仙:晚餐做好了送到那边去。
医务小院的神使们严阵以待。
路笺在写着“小病来,大病埋”的门口坐了好一会儿,才迎出了一名紫袍青年。
男子的头发跟迟问差不多长,在脑后扎了个小揪,走起路来脚都没怎么抬起,脸上满是嫌弃,“天黑了我的殿主大人,你这么闯进来吓到我的徒子徒孙可怎么好。”
来者断燎,医务小院管事,紫袍妖修。
“她晕倒了。”路笺直接把迟问撂到了桌子上。
断燎骂骂咧咧地凑上前,倒吸了口气,“她只是晕倒了吗?嗯?这手怎么回事,你蘸酱啃了?”
“噢……”路笺陷入沉思,似乎在后悔没这么干。
“这单靠我可治不了,把人留下吧,你快走快走,手不要碰任何东西啊。”断燎把路笺往门口赶,却碰上了来送晚餐的仙仙。
他眉心的红色妖纹似要燃起,怒吼一嗓,“嚯,坏了宵禁的规矩闯到这来,在晚饭时间给我安排工作,然后自己叫了外卖?”
紫袍男人端起仙仙托盘里的炒黄蜂据为己有,嘴里还不忘继续控诉,“这是身与心的极端剥削!”
“……”仙仙望着边骂边跑进屋的断燎,小心翼翼地问了声,“殿主大人,换别的菜吗?”
“不了,我去吃点鲜活的。”路笺浑不在意,只伸了个懒腰,遁入月色。
日升,一夜过去。
迟问睡得极好。
那当然了,断燎给她用了三倍的安魂香,以至于她足足尝试了五次,才终于把沉甸甸的眼皮睁开。
路笺趴在床头,歪着脑袋看她。
是……幼年路笺。
那脑瓜圆溜溜的,肤色是不深不浅的小麦色,刘海剪得整齐,眼黑把瞳孔的靛色衬得发亮,两只小手垫起下巴,就像托着个香喷喷的烤栗子。
迟问盯着他出神,路笺亦有些心情复杂。
他自小记性就不好。
他能约莫记得第一次见神子时的场景,其实只是打了个很短的照面,尔后肃飔就把他带走了。
那狼蛛是想用他做什么来着,又嫌他太小,就先丢在一旁养了几年,再后来他又被神子抢了回去。
那是第二次见到鸱吻。
依旧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他被带回了天境,往后便一直待在了天境。
神子却没待住,她哪也待不住,她基本不着家。
“九殿下在吗?”
“九殿下不在。”
天境的九殿下,也叫久不在。
“醒了吗?”有谁问,并不是路笺的声音。
迟问回过神来,这次看到的已然是成年的路笺。
他比小时候黑了一点,手大了许多,刘海没了,眸下添了两抹金色的妖纹。
帅惨了,每看一眼就是一次无情的审美霸凌。
“醒了。”他答。
迟问本能地往后一缩,前一秒看他这张脸还心甚往之,后一秒却只想退避三舍。
“做梦了吗?”他站起来,坐到床沿。
迟问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完好无损,然后又扫了一眼周围,这是神子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