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看着这鹊鸟的小豆子漆黑眼睛, 鸟儿外边憨态可掬,可是内里说话又是初次见面时候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反差之下,余逢吉还是忍不住伸出手, 想用指尖碰碰他。
鹊鸟可不惯着他, 伸出爪子摁住他的指尖, 看了那破庙一眼,飞向夜空之中,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去了。
地府之下, 那是一片绝对的寂静,这里是地府的基石所在, 刻满了无数的上古符文,古老的神明摩挲着自己的指尖, 似乎那颤动能够从鸟儿尖利的爪传递过来。
漆黑的雾悄然蔓延到上一层,那是一个巨大的祭祀之处,无数的齿轮就像是纺织机一样悄然编织着各种具现化出的情绪,代表积极向上的也是彩色的, 代表消极的则是略显愁苦的灰色、褐色、黑色……
编织出来的气又悄然供给整个更上面一层的事物存在。
十二根可贯通天地的立柱伫立在周围。
每根立柱之上都刻满了各种图腾、符文、纹路, 以及一些先人类生活的场景。
部落之中, 首领带领着部族寻找火种,保存火种,狩猎野兽, 而其中最为浓墨重彩的莫过于祭祀这一场景。
一块接受着万民祭祀、敬仰的石板上面刻画着无数的纹路。
秦夜向上看去, 十二根立柱之上, 只要轻触,那同石板上如出一辙的纹路便会显现出来,那便是封印。
而立柱守护之地,那块石板生出了裂痕,一个小角已经在岁月当中遗失。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当中,这块小角已经轮回了千世百世,现在正在以一种命运注定的方式悄然回归。
那齿轮还在悄悄转动,无论是谁,哪怕是地上的一块石头,都有着自己的命,要挣脱出命运,未必也不是命运的一种。
……
回来的时候,小黑朝着他们叫唤了几声,徐凤娟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脚有些麻了。
“都顺利,没什么事情。”柳春娇说。
徐凤娟这才放下心来,一直紧绷着心神,也让疲惫了一天的她很累。
“那就好。”
回到自己的房间,余逢吉就看见那只鹊鸟像是大爷一样,霸占了他叠起来的被子最柔软的位置。
夏天炎热,但是现在已经过了立秋,乡村里有点凉意,余逢吉总是习惯盖上一层薄被,这鸟也不怕生,或者应该说鸟身里的那个存在不怕生。
余逢吉没去多问他来人间,是不是真的就如同他所说的随意看看,有些东西他主张的就是顺其自然。
只是当余逢吉要挪开他的时候,这只鸟漆黑的眼睛瞪过来,让余逢吉有些失笑。
“要不然我给你在外面重新搭个窝?”
鹊鸟收回自己想要冻死人的目光,扑闪着翅膀落在了床头柜之上。
轻叹一口气,余逢吉只能认命的给他做窝了。
只是这只鸟嫌弃窝的材质,直接飞进了衣柜里扯出一件白色的柔软短袖,他很少穿的一件,就丢在余逢吉面前,翅膀指了指衣服,眼睛似乎在说就这件了。
余逢吉觉得这只鸟可能没有什么边界感,但是看在他是一只鸟的份上,还有他是一位需要供奉的神明的份上,满眼无奈和纵容,任劳任怨的把这件衣服盘成一个舒服的窝状。
鹊鸟才纡尊降贵的盘旋落在窝里,沉默的团在一起,闭上眼睛。
余逢吉观察了好一会儿,调整了一下窝,把窝挪到旁边一点的位置,床头柜还要放充电的手机,和手机比起来,显然是手机更加重要一点。
他刚挪过去,正想要收手,那鹊鸟就睁开一双眼睛,静静的望着他,噱重重的啄过来,很快上面就有了一个印子,印子上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血。
余逢吉吃痛一下,手指一颤,抬眸的时候又有些微的叹息。
那叹息轻轻重重、浮浮沉沉,像是能够让人心里揪起来一样。
鹊鸟看着,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男人便悄然出现在身侧,如雪坠地一般,带着一身的清冷之色,垂着眸子看那不值得一提的小伤口,手轻轻一拂,上面的伤口已经消失无踪。
“你……”
或许是更加习惯那只鹊鸟,身形高大、长身玉立的男人出现的时候,总是能够给人带来一种似有似无的压迫感。
和上一回一样,在这陡然变得寂静的氛围之下,二人目光交汇,眼中像是多了一层什么,也许是这想必上挂着的灯太过于耀眼,也可能是外面的夜太寂静。
寂静得心跳声也变得分明,光亮得脸上每一丝的微妙都纤毫毕现。
最后他也只是说道,“我来这里看看。”
余逢吉恍然未觉,也笑了,“人间真的有这么好?”
秦夜的话语变得含糊起来,“活人的心跳,活人的体温,入口的千般滋味,万家灯火,生命虽然短暂,却很精彩,人间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