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她的声音又慢了下来,整个人不再念诵,整个人坐了起来,余逢吉发现整个场景似乎倒置过来一般,他是脚贴在墙上,外婆、桌子等物品也都是,只有香炉里的香、中间那口棺材和棺材里面的逝者不是。
一根白色的蜡烛被点燃,这根白色的蜡烛底部仿若云烟一样是气态的,这些气还在不断的从逝者身上飘出来,形成一条白烟来到蜡烛,蜡烛的顶端则是豆粒一样大小的烛火,散发着火红的颜色。
那正是一个人的灵魂、一个人的精魄燃烧释放出来的光亮,能把这周围的一片阴冷都照得暖融融的。
“换阴唤阴,以你之魄,唤我之魂,向学智,向学智,向学智!快回来吧,你的亲人在呼唤你回家……”
外婆捧着那蜡烛,连连念了三次。
就在余逢吉皱眉的时候,白茫茫的一片突然间暗了下去,血色渐渐地如同丝状一样攀附上来,直到覆盖他们眼前的一片空间。
所有人的心跳忍不住加快,似乎被什么存在控制了一半,眼睛径直的看向那黑暗深处。
“喀拉”一声关节扭动的声音,一个像是蜘蛛一样的东西迅速的爬出来,它似乎带着人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
蜘蛛的身体,男孩的头部,他惨白的脸,无机质的全黑双眸看着诸人,嘴唇蠕动着,然后咧开一个能够到达耳根的笑容,让人心里发毛,无边的恐惧如同潮水一样淹没而来,窒息的感觉让他们无法挣脱。
外婆脸色一变,手指一护那烛火,一咬舌尖,一口带着阳气的舌尖血喷出,那蜘蛛男童便逐渐消弭,变回正常小男孩的模样。
其实也说不上正常,还是那样惨白的脸,但是嘴边的笑容却甜甜的,多了几分孩子的阳光,他的双脚是虚影漂浮在空气当中,然后整个魂灵都消失不见。
但是一抹气息却被外婆用符咒收拢起来。
所有的场景瞬间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什么男童什么白雾都消失不见,众人还是在灵堂之上。
他们摸摸自己的手臂,觉得刚才那种阴冷发毛的感觉还在。
余逢吉已经拿起了一张符咒点燃,灰烬拌在了水里,让他们一人喝一点,果然身上的阴气渐渐消散而去,很快脸色就恢复了正常。
牛伯举起了大拇指,“老江湖还是老江湖啊!”
外婆额头出了一层吸汗,用毛巾擦拭着,坐在椅子上,摆摆手,“不比当年了。”
“怎么说?有什么结果吗?”徐凤娟塞了一杯热茶给外婆,刚才干的不只消耗精气神,还是个体力活,尤其是伏案念念的的时候。
喝了这杯热茶,她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怨煞之气很重,应该是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现在我留存下了他的一缕气息,等丧事之后,我再亲自去找,头七回来祭拜,想必阿妹在地下也有一番告慰。”
阿铭本来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可是刚才经历过那么真实的一幕,看到自己寻找了多年的孩子的面容被嵌在一个大蜘蛛上,他怎么也忍不住心头的酸涩,几十年的担忧和牵挂一下子就像是被推到的城墙,瞬间使得自己的心里防线崩塌。
“娇姨,”他扇了自己一巴掌,跪在外婆面前,“都怪我,是我一意孤行,使得我妈抱憾而逝,我,我想和您一起去找小智!”
“唉,当年的事情也不全怪你,还有太多太多原因。”看着他现在也苍老得不成样子,外婆知道恐怕她多说一句重话,这个孩子就会更加自责,可是自责对于现在的情形来说没有半点用处。
当年一个是她也找不到尸首,还有一个是他们都不愿意相信孩子已经不在了,所以这么多年都是自欺欺人走过来的。
也就是现在向阿妹的去世成为了破局的关键,要不然小智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找到。
“先把你妈的事情办好,让她体体面面的走吧。”想了想,外婆还是把手放在他的头上,就像是很多年前那样,干燥的手带来暖意。
“诶!”阿铭抹了一把眼泪,应了一声。
那几个老姐妹虽然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还是缓和了几分。
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凤娟的手已经放在了余逢吉的头上。
余逢吉叹气,“妈,我觉得我还是很孝顺的,暂时不需要鼓励。”
“也不是说鼓励,妈就是想说,无论你长多大,都是妈的孩子。”徐凤娟平常也有点大大咧咧的,不像是会说这些话的人,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看得多了,有几分唏嘘,难得的感性。
“……妈,你的手有点热。”余逢吉是有点感动的,但是他也不擅长在这种场合直抒胸臆,那种羞涩能让他钻进洞里,所以拼命找着别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