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三人点的麻辣烫被端了上来,原臣泽和晏渔没动,只有原寻搓了搓手,似乎很有食欲的样子。
原寻一边往碗里加辣椒,一边说:
“打算先找个高中,重回高三复读吧,然后跟着大部队参加明年六月份的高考,直接报考我一直想去的影视学院。”
原臣泽稍微松了口气,点点头:“那还不错。”
看来他的担心有些多余,原寻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不是一时意气才退了学,同家里闹翻。
这个弟弟也比他想象中更加成熟稳重。
原寻大口地吃着麻辣烫,被辣到时仍然像个小孩儿一样,张着嘴吐舌头,带着几分天真可爱。
饭桌上安静一会儿后,原寻又说:“哥,你不祝我一切顺利,愿望成真吗。”
他笑容像雨后的阳光一样干净,如同初见那样灿烂得刺眼。
只是原臣泽知道原寻一直以来都背负着什么后,知道他那些隐秘的痛苦和挣扎后,他已经没了初见时那种羡慕的心情。
因为原臣泽发觉,原寻是在以爱为名筑构成的荆棘丛里长大的。
那些荆棘对他也不曾宽容。
但即便是被伤得透彻,一颗心都血淋淋的,原寻仍然能露出那样天真干净、让人觉得治愈温暖的笑容。
这点原臣泽做不到,他心里早就已经被怨恨和恶毒的念头侵蚀,哪怕是伪装,也露不出那样纯净的笑容,他承认他不如原寻。
原臣泽很认真地同原寻对视:“祝你一切顺利,愿望成真。”
他说完又补上一句,像是祈祷一样虔诚,眉头都不自觉蹙了起来:“真心的。”
原寻粲然一笑:“谢谢哥。”
他自己都没发觉,从跟原臣泽敞开心扉后,他对原臣泽的称呼,就从‘二哥哥’变成了‘哥’。
潜意识,原寻不再认原桦为大哥,他心里只认原臣泽一个哥哥了。
一顿饭很快吃完,在两人聊天时,晏渔已经悄无声息地起身去付完账了。
原寻歪着头活动了脖子,站起身把行李箱推出来:“哥,我走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晏渔一眼:“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要是空的话,会去吃喜酒。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
原臣泽心里莫名感触,他直觉很久都不会再见到原寻:“嗯。你好好的,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
原寻笑了下,正要转身离开,却又被叫住。
原臣泽欲言又止,最后低着头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他不该去算计原寻。
但那天原寻生日时他说的那番话,有大半都是真的,他是真心想为原寻好。
原寻微微扯了扯嘴角,没转身也没回答,只是背着原臣泽抬起胳膊挥了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怎么会没察觉原臣泽的意图呢。
原臣泽早就看明白了这个家庭盘根错节的关系——原寻虽然一直被原夫人痛苦压榨,但其实他也是原夫人的精神支柱。
原夫人过于想要原寻按照自己的意图去活着,变得令人瞩目,变成她的功勋,一枚让所有人都承认她很优秀的奖章,对原寻几乎是寄托了自己所有的期望。
所以要最狠最痛地打击原夫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毁掉原寻。
让她的多年心血和努力落空,变成一个笑话。
就好比,一个人多年栽树,每天殷切地期盼有天树上能结果子,付出了自己所有心血和精力,每天都在幻想丰收的那天会是多么盛大。
就这么过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果树开花了,眼看就能尝到果实了,一场台风却直接把树毁掉,连根都不留。
十几年的辛苦耕耘,和日夜期盼,那棵树早就变成了种树人的精神支柱。
最后这个精神支柱却莫名其妙被毁了,没有比这更让种树人发疯的事了。
原寻那天酒醒后坐了一夜,思考了一夜,他稍稍复盘后就察觉了原臣泽想要做什么。
原臣泽似乎也并不怕他看出端倪,因为原臣泽了解他,很明白他会心甘情愿被自己利用,帮自己达到目的。
也确实,原寻是打心底愿意的,不仅如此,他反而还很感谢原臣泽,一番话点醒了他。
让他不必再痛苦挣扎,让他终于能够解脱了。
原寻也能感受到,原臣泽那番话里掺杂着真心,对方也是真的在为他好。
比起大哥原桦那副虚伪恶心的面孔,原寻显然更喜欢原臣泽。
—
回家的路上,晏渔同原臣泽两人一直很沉默。
晏渔是知道原臣泽现在心绪杂乱,所以尽量不去打扰他。
而原臣泽是在思考一些事。
他在想,晏渔那么聪明,根据原寻的话,一定猜出了他做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