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长长出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拍着胸口,安慰着活蹦乱跳的心脏。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兀地偏头看慕容锦,恰巧慕容锦也在偏头看他。
四目相对,他透过满是黑白噪点的视线看到了担忧、惊惶和刻骨的恐惧,就好像是慕容锦怕他出了什么意外,再也醒不过来似的。
谢澜那颗才被安抚下来的心脏猛地一紧,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捏紧,沉闷的钝痛让他鼻尖发酸,眼圈潮热。
他慌忙垂下头,怕慕容锦看到自己的红眼圈,忙侧着头,用脸侧的碎发掩饰自己的失态。
慕容锦见谢澜醒了,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些,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放松了下来。
他抽空看了眼前方的路况,见没什么特别的情况,视线再一次放在了谢澜的身上。
那双漆黑的凤眸像是扫描仪似的,将低着头的谢澜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最终定格在了谢澜的侧脸上。
藏在长长了的黑色碎发后的侧脸早就被晒成了蜜色,此时泛着病态的潮红,像是熟透的番茄,看着格外的娇艳欲滴。
慕容锦心头一颤,眉心蹙地皱紧,“谢澜,你转头看我?”他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带着命令的味道。
谢澜眨了眨眼睛,混沌的大脑命令着身体服从这个外来的指令,等他反应过来时,头已经扭到了慕容锦的那一侧了。
他有点恼羞成怒,鼓着脸颊瞪慕容锦,没好气道:“干嘛看你,你又不好看。”
谢澜以为自己瞪人的样子可凶可吓人了,就跟威风凛凛的狼王似的。
殊不知他现在眸光潋滟,眼尾泛红,声音虚软的样子倒像极了被翻开肚皮欺负的小奶狗。
慕容锦倒是没有逮着机会欺负谢澜,反倒是眉心越拧越紧,都成了个明显的“川”字了。
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朝谢澜伸过去,“过来,让我摸摸额头。”
“为啥?你说要摸就给你摸啊?交费了吗?”谢澜的反骨适时支棱起来了,你慕容锦要摸,行啊,我就偏不给你摸。
谢澜不仅不往前凑,反而还往后靠,整片后背都贴到了车门上才停下来,也是够叛逆的了。
不过车里面就那么大的空间,慕容锦个高手臂长,他朝副驾靠了些,薅着谢澜领口就把人拽了过来。
谢澜:“……”个高了不起啊!手长了不起啊!
谢澜面无表情地抬起手,一巴掌拍到了慕容锦的手背上,将那片冷白的皮肤拍得泛了粉,心情才好些。
慕容锦也懒得和谢澜计较他这些突然而来的小脾气,松开了衣领,先是摸了下那红彤彤的脸蛋,再去藏在刘海下的额头。
掌心下那几乎要将他皮肤烫坏的的温度告诉他,谢澜在发烧。
“你在发烧。”慕容锦已经顾不得前方的路况了,头完全转过来对着谢澜,凤眸微微睁大,眼中是茫然和无助,“谢澜,你在生病。”
“你给我看路!看我做什么!”谢澜要被慕容锦吓死了,忙抬手扶住慕容锦的脸,强迫他转过了头。
“呼,你真的是要吓死我了。”谢澜将自己摔进座椅里,不停地拍着胸口安慰着自己。
他本来就头晕,激动之后,头更晕了,方才还是黑白噪点的视线变得模糊摇晃了,时不时地还黑一下,像极了坏掉的电视机。
后面一直躺着装死的疯道士也是吓出了一声冷汗,心中附和着谢澜的话,也要吓死他了好吧。
“你在发热。”慕容锦这次没有转过头,但余光却瞥着谢澜。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蓦地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极力在压抑着什么。
“我是人啊,发烧不是很正常嘛。”谢澜耳边嗡嗡作响,没听清慕容锦说的是发热,而不是发烧。
他撩起刘海,掌心贴在额头上,自己给自己测体温,“嗯,也就38度左右吧,估计睡一觉就退烧了。”
慕容锦听到谢澜说他是人时,瞳孔猛地一颤,随即眼中流露出了刻骨的痛苦。
是啊,谢澜是人啊。
是人,就会生老病死,饱受折磨。
他是个脆弱的,会生病,会死亡的人。他总是忘记谢澜是人这一点。
总是忘记,总是忘记。才会一次次地疏忽大意,让谢澜生病,让谢澜死亡。
慕容锦想到谢澜早上起来时脸上就红的不正常,还没精打采的。他只当是谢澜和平时一样没睡醒,并没有往发热上想。
如果他能再细心一点,在那时就能发现谢澜在生病发热,一定不会让谢澜这么辛苦的赶路,让他的病情加重的。
都怪他!
都是他的错!
如果他做的再好些,再好一些,就不会让谢澜遭罪了。
慕容锦用力咬着后槽牙,努力忍住喷薄而出的戾气,但瞳孔中仍是冒出一点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