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没接这话,想了想说:“当时我们见面的那家咖啡店,我记得你说是裴家的,对吗?”
裴少榕点点头:“对,在江城一共有十几家门店,没有交给加盟商,都是我手下的人在管理。”
“要不,就把那家咖啡店给我吧。”裴煜说,“暂时交给我管理就行,我一直很想开一家自己的店,正好积攒经验。”
小小一家咖啡店而已,裴少榕就要爽快地将这个品牌直接相送,开口前,才意识到送股权的事就这样不着痕迹地被转移了。
从少量的几次接触和交谈,他早看出裴煜是不贪心也不爱麻烦人的性格,却没能料到有人能将这样的天降横财拒之门外。
他微微怔愣,咽下送到嘴边的话,改换措辞道:“好,你只要那一家吗?”
裴煜笑了笑:“嗯,离我住的地方近。”
裴少榕又是一怔。
裴煜应了他的请求回到裴家,和第一次见面的家人也都相处不错,但这话的意思明显是没把这儿当家,委婉地表明了离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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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有关父亲的事已经过去了一段日子,直到现在,裴煜终于有了时间去墓园告知母亲。
次日一早,裴煜先前往花店。
他还记得失忆的时候误打误撞去了一次王以淳的花店,当时自己说过的话……现在想起来就头疼。
他不打算向这个已经明确拒绝过的追求者解释“已婚”的说辞,也没什么需要避嫌的,既然有朋友开着花店,他需要买花,都是顺便。
花店里,王以淳见到他立马惊喜了一瞬,再看向他空荡的手腕,欲言又止。
裴煜的母亲——桑朵,她从小就是美人坯子,也喜欢各种美丽的事物。去世的时候,她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纵使憔悴苍白却美丽不改。
在祭奠的时候,裴煜也会为她精心挑选不同品种的美丽的花。
这次,裴煜选了以白百合为主体的花束,点缀满天星,搭配尤加利叶,间或几朵白色的玫瑰。
裴煜看着那几朵白玫瑰,莫名产生一种怪异的直觉,鬼使神差开口道:“如果有人来店里问我买的花,麻烦你告诉他,白玫瑰是送给逝者的。”
王以淳下意识道:“路凛洲?”
裴煜微怔:“什么?”
王以淳见裴煜模样不解,想当然以为两件事并无关联,便挠挠头自顾自道:
“没什么,他是大名鼎鼎的那个路氏集团的太子爷。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他对我的花店好像意见很大,可能因为我家的定价高,他觉得不合理?但我家的花品质也高呀,路氏又不做鲜花生意……算了算了,我现在都不进朱丽叶玫瑰了。”
裴煜默然,不再多说,带着新买的花束告别离开。
裴煜离开后,王以淳继续整理修剪店内鲜花,忽地风铃轻响,他立刻抬头望向门口:“欢迎……诶,没人?”
裴煜打车前往位于郊区的墓园。
虽然远了点,但这座墓园的维护管理不错,环境清幽,是当时的他能为母亲找到的最好的安置之处了。
他放下捧花,独自对着安静的墓碑说了一会儿话。倏然后背一麻,他微微一愣,无端想起在路宅被摄像头监视的感觉。
他立马转身向后望去。
一层又一层的墓园石碑林立,到处都是足以藏身的空间。
他自然一无所获。
他低下头,又看了看花束里的那几枝玫瑰,有些害怕它们遭遇不测。他想了想,向母亲告别后并未直接离开,反而绕道到旁边山坡上的草坪。
他四处转了转,找准目标弯下腰,在草坪上挑挑拣拣,选出十来枝最饱满漂亮,高度也相差无几的洋甘菊,捧在手里。
他这才朝着墓园出口的方向走去。中途路过一个高至膝盖的灌木丛,他稍稍一停,将那束洋甘菊放下,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出口。
……
在裴煜走远之后,一座墓碑迎来了这些年以来的第二位访客。
这位访客却不是祭拜者,不但空手而来,眼中甚至狠戾难耐,死死地盯着那捧无辜的花。
尤其是其中的玫瑰。
不管什么颜色,怎么看都是玫瑰的外形。象征着爱情的玫瑰。
他深深呼气吐气,在心里反复默念告诉自己这是裴煜的母亲。
是裴煜最为重视的人。
……这下,他更忍不住了。
他用力将青筋凸起的手紧攥成拳,再次告诉自己:
这是裴煜已经过世的母亲,是裴煜最为重视的人……之一。
漆黑的皮鞋尖这才艰难调转,朝着裴煜离开的方向迈出去。
裴煜绕了一大圈,始终观察着他一举一动的人自然再清楚不过。
路凛洲找到他驻足停留过的那片草坪,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一时猜不出裴煜弯着腰在这儿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