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人临去前,都还用疑惑的目光不断征询着陆青帆,却只得到他冷酷无情的“送客”二字。
自此,几桩案子以嫌犯“轻易”认罪收尾,终于在五日内接连破获。
这般戏剧性的收尾倒显得此前几日三司忙活得跟陀螺一般的样子委实滑稽。
可只有刑部众人知晓,陆青帆不曾追问言明的背后,乃是为了保护晁钟和于植不被牵系太深了。
待辛藿被押至天牢,他还以为能见到自个儿那“恩师”,不想却被一个满面肃正的差役送到了一个偏僻干净的地牢单独看押。
辛藿惊疑之余,转念一想自己都要死了,何惧这些?
他微微一笑,淡然坐下,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
片刻后,陆青帆和云曦单独来到了地牢,望着静看铁窗的濒死之人,云曦低声道:“辛大人倒是看淡一切、悠然自在。”
“莫要唤我‘大人’。”辛藿冷哼一声,“我此生最为悔恨的,便是入了这朝堂,同那些官员沆瀣一气。”
云曦闻言更加笃定了辛藿的身份,她跟陆青帆对视一眼,陆青帆点点头。
云曦轻声问道:“辛先生可是白琨门下弟子?”
二人堂审结束没有直接来寻辛藿,而是被一条线报耽搁了片刻功夫:辛藿曾经是江南的考生、家境贫寒,五服亲族不祥。后来他高中进士、钦点入了翰林院为官、其后拜入牛敬源门下。
可辛藿在江南之前的情报,京城的卷宗却无记载。
云曦看到线报的时候,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这个大胆的猜测:父亲当年总是暗中贴补一些考生的生活、还曾乔装前往书塾听书讲课,偶尔碰到有些天赋的,甚至会多提点一些。
想必当年辛藿便是受过父亲教诲之恩的学生。
乍一听“白琨”之名,辛藿眼神一紧,警惕之心尤甚,冷声喝问道:“胆敢提及江南旧案……白琨是你什么人?”
看来确实是旧人。
云曦已然笃定心中猜测,上前见礼温声道:“我是白琨的独女,白筝。”
辛藿一怔,猛地上前扑到了门栏,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云曦的脸。
“不、不可能……是像,确实是像!”辛藿一会儿肯定、一会儿否定,半晌都不能确认云曦究竟是不是白家血脉。
“白家当年满门抄斩,多少亲族学生都没放过,你、你如何能逃过一劫?”辛藿心底还有疑虑,并未放下戒备。
云曦低头坦言道:“我年幼的时候身子骨不佳、数载都在神医谷中。事态发生的时候,家中找人顶了我的人数。”
至于是何人顶的,云曦直到现在都不知晓。
“原来如此。老师的品行,当是有人甘愿为他保下血脉的。”辛藿竟然轻易信了,不由地道:“孩子,上前来,让我好生瞧瞧。”
云曦依言上前,辛藿不住地打量着他,眼眶忍不住湿润了:“好啊,好!老师能有血脉留存、又在刑部成了仵作,当真是老天有眼哪!”
“辛先生,叙旧可以放放,我们前来是为了十年前的案子。”陆青帆沉敛的嗓音难掩激动,“十年前,白学政是冤枉的,可对?”
辛藿并未第一时间答陆青帆的话,而是神色警惕地瞟了陆青帆一眼,转头问云曦:“他可值得信赖?”
“值得以性命相托。”云曦给了笃定的回答。
“哦,那我倒是可以说道说道。”
辛藿拿乔的模样惹得陆青帆哭笑不得。想不到有一天他还得依靠云曦的信赖才能听得旧案的真相。
“辛先生就莫要摆架子啦,分明心中也欣赏陆大人得紧吧?”云曦歪歪头,戳穿了辛藿的小心思。
三司务必得在五日之内破获三位功勋世家子弟身死一案。过了今夜子时便是第五日,陆青帆就该入宫去向圣上交差。
期限已到,案子不仅没破、还多了牛敬源误杀朝廷要员一案,只怕龙颜盛怒之下,陆青帆面不得要被问罪。
“辛先生有惜才之心、不愿刑部白担罪责受了圣怒,才故意留在家中。”云曦轻轻戳了戳下巴,试探的清眸却一眨不眨地关注着辛先生的姿态。
否则濒死之人被刑部怀疑上了,大可一死了之,何必再主动认罪?
辛藿被云曦戳穿了心思,瞪大眼睛没好气地道:“我一人罪责,自然不想让刑部承担。”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刑部已经掌握了重要的证据,一旦对过口供、交叉搜寻线索,再知晓他身子的秘密,找到他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三五日……到底紧迫了些。
“白学政也不算冤枉,当年考题确实被泄,但却不是从白学政的手里泄出来的。”提及往事,辛藿的神色涌上几分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