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二人互相勾结、贩卖两朝贫苦百姓充作奴隶培养后代、再将其以奴隶身份卖出去,供官宦世家享乐。
不说旁的,便是中间抽成的银子,都够二人赚个盆满钵满了!
“四局的工匠世代都是手艺人,传承一旦断了、极难再找。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累死、又眼睁睁望着拓跋靖将不善用器的人塞进来充数,四局制造的水平越来越差、需索的货物却越来越多,那、那都是用尸山血海堆起来的进账啊!”
梁展说到这里,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么大的事,大人可曾上奏?”冉杓不解。
这么多年,只要有一个折子能抵达圣听,也不至于是如今的结果。
莫说是个九品官员,纵使京城四品以上大员,也断不敢随便接这样大的案子,折子必定是会上呈的!
云曦听来却忍不住轻叹一声。
能递到圣上面前怕是也早就处置了,哪里会逼得梁大人杀人嫁祸?
“如何不曾?”梁展想到投告无门、杳无音讯的折子,心都凉了大半截儿。
“梁某一开始以为只有拓跋靖禽兽不如、欺上瞒下,后来才知易铎亦参与其中。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先是投告无门、接手官员推三阻四,接着便是通风报信的人失踪、折子也石沉大海。”
心腹用一个少一个、死得人越来越多。
梁展才惊觉投告之路,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堂堂天子脚下,竟然递不进一个承宣布政使司大使的折子,必定有宫中人相助。”陆青帆判断道:“此人位高权重、导致经手官员皆默认其行。”
第103章 交给他了
梁展也曾如陆青帆这般推论过。
为了印证猜想,梁展悄然潜入京城查探多次,不仅什么都没查到、曾经交好的友人都逐渐与他疏远。
梁展意识到自己想为四局讨回的“公道”,触及了某些大人物的逆鳞。
他望着冉杓的眼神变得复杂:“这些年里,唯有不染权势的冉大人仍愿与我相交。你我二人品茗清谈,是这数年陈情孤寂路上唯一的慰藉。”
他自知深陷漩涡、不成功便成仁,好在孑然一身,到头也不过是个“死”字。却不愿对拖家带口的友人吐露半个字,生怕毁了冉杓平稳泰然的小日子。
“你、你是真没将我当成朋友啊!这么大的秘密你一人扛到如今、酿了个杀人嫁祸的结果,难道就、就白白便宜了那些污糟人?!”
冉杓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心中悲痛难当。
梁展仍旧是他的好友梁展,可冉杓不服。
凭什么心怀正义之人陈情上告就要被逼上绝路,残害四局工匠和贫苦百姓的畜生却能身居高位、享受荣华富贵?
云曦心里亦不好受。
她们只经雷老大的商船一事,便为那些被迫成为奴隶村的百姓感到悲痛交加,何况眼睁睁看着四局传承凋零数年的梁大人?
他日复一日地在不能改变的现状中身心煎熬,又一直寻机上告陈情而不得,种种艰难、不说也能意料一二。
“大人多年忍辱负重,却用错了法子,反而玷污了原本的初心。”
手染鲜血的凶犯,已沾上“恶”之罪了。
云曦惋惜地道:“若您能再等等……”
北莽八皇子拓跋靖本就因寒冰症亏虚,过度疲竭只会加速他脏腑的衰亡;至于易铎,陆青帆早就盯上他了,抓住易铎的罪证不过是时间问题。
梁展苦涩一笑,他双眼扫过陆青帆一行,“我一直心怀希冀等着,可是等得久了,便心死了。”
无人相伴、孤勇行事,成了他最后的选择。
“若是能早些遇着你们……”梁展无奈摇头。
这世上又哪有如果呢?
“罪证皆藏在一处秘密之地,我只告诉陆大人你。”
陆青帆上前两步,附耳去听。
待确认陆青帆记下后,梁展第一次有了如释负重之感,“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陆大人了。”
废黜奴隶买卖、清肃置北莽的承宣布政使司四局乱象,甚至……扳倒易铎身后的主子,都交给他们了。
云曦目送着梁展被刑部衙门的人带走,漂亮的桃花眼中皆是哀戚。
梁展不是为了私利杀人,可他却为了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人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真替梁大人不值啊……”云曦轻声道。
“不会。”
见云曦迷惑地看向他,陆青帆眉目清明锐利,低沉的嗓音淡淡地道:“他数年都在为一个目标奋斗。如今夙愿达成,只有解脱和畅快,怎会不值?”
云曦眉眼舒展开来,微微一笑:“大人说得对。”
酿成这一切苦果的拓跋靖死了,易铎的罪行即将在天下人面前曝光,便是他身后的主子也免不了脱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