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相待的,不离不弃的。
这样的朋友而已。
…
赶到曲小棠所说的魔棺之门时,似乎已经有些太迟了,地上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仙门道家折损了大半,丹修、药修以及法修尤为惨烈,只有问剑宗和其余同样赫赫有名的剑派仍有一战之力。
他们显然并不知道有两扇门。
或许是薛沉舟和司见月提前商量好的,基本上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魔域南方这扇门,也就是薛沉舟守着的这扇门。他螳臂当车,却不曾后退。
可到底寡不敌众,薛沉舟已是强弩之末。
魔棺之门凌尘于半空,形状呈长四方状,边框和棺木都由紫色冰曜石所铸,冲天红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四方祭坛源源不断地输送着魔气,万千妖魔前仆后继地涌上,黑云压城,折戟沉沙。
薛沉舟以自身为阵眼,将周遭的生气全都吞噬为己用,草木摧折,万物失色。他身上每寸毛孔都在爆裂、渗血,没有完好的地方,不知疼痛。
洛夕瑶一眼就看到了他,如雨燕般奋不顾身地扎进了阵心中,众人皆逃,唯有她逆流而上。
衣袂翻飞,风声猎猎。
洛夕瑶没有丝毫停顿地冲了过去,一头扎进了薛沉舟的怀里,两颗年轻的心脏相撞,他们的胸膛也紧紧相贴。周身的魔气都仿佛凝固住了。
天地万籁俱寂,时间刹那静止。
薛沉舟僵住不动,垂下眼帘。洛夕瑶双手抱紧了他的脖子,轻轻地说:“沉舟,这么多年,一个人很辛苦吧。”洛夕瑶侧首,吻了下他的脸。
薛沉舟没有回答。
一滴泪却落在了洛夕瑶的锁骨上。
似有锋利冰凉的刀尖缓缓移至后心处,隔着衣物也传来刺痛感,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薛沉舟在二周目时没有躲开这把刀,而今也不会躲开她。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也不属于。”洛夕瑶一贯带着冷嘲的声音,此刻却有缱绻情意。
她的语调从未这般温柔,低声道:
“但我属于你,沉舟。”
…
与此同时,魔域的最北处。
魔棺上的封印已经千钧一发,岌岌可危,再有不到半刻钟就会开启。届时被镇压了千年的亡魂恶灵狂涌而出,凡人和道修都必将遭受血洗。
这个世界濒临崩溃了。
那玄衣少年孤零零地立于魔棺旁,精致惊绝的眉眼似点了漆,瞳眸很深,却是空洞洞的。他身形清瘦如竹,腰腹削薄,有几分萧索的可怜。苍白突出的腕骨搭在棺木旁,手背上还残留着掐痕。
整整三日,再用力也该消瘀很多才对。
除非是他自己加深了。
司见月好像没发现来了个不速之客,始终没有转过身来看,他失魂落魄地,盯着魔棺发呆。
铃杏闭了闭眼,召出曦凰的本命法器——是历任神女的日辉之弓,虽然无法弑神或屠龙,但想要重创对方也轻而易举。她抽了箭矢,弓拉满。
准心上抬,对准了司见月的后背。
铃杏慢慢地用力,然后再用力,直到不能再用力了。她甚至能听见箭在弦上,半弧弯成了夸张的曲线,弓线紧绷得仿佛快要随时崩断的声音。
终于,箭矢脱手,飞射而出。
那道白色光隙呈现出完美的抛物线,角度是那么精准,不偏不倚地正中了少年的后背。他像只被猎人残忍地射杀的小鸟,又被暴雨打落下来。
他摔在了地上。
铃杏手指颤抖地收起弓,脚步凌乱,从那方隐蔽的树后冲到了他身前。司见月挣扎着爬起,把手伸到后背握住了那支箭矢,自己将它折断了。
“……”
铃杏想去扶他,又想问他神陨木在哪,却只能稍显局促地跪在旁边。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司见月呕了口带着肉沫的血,面无表情地推开她的手,然后靠坐在了树干上。她明明得逞了,想做的差不多都做到了,如此便显得假惺惺的。
铃杏离他近了些,很小心地。
司见月越这样平静,就越让人难安,有时候不闻不问要比歇斯底里还更折磨。铃杏顿了顿,去握住他的手,忽道:“我知道你在执着什么。”
“司阎。”铃杏这样叫他。
司见月迟钝地抬眸,转头看来,格外认真地听着铃杏说话。他本来是那么想要活下去,甚至调包了神陨木,还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开启魔棺,而且做了两手准备,现在功亏一篑,却反而平静。
平静得很不正常。
这三日,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