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不知餍足的家伙。司见月抬手像捏死两只蝼蚁般捏碎了它们,恶臭的污血顿时喷溅出来。他偏了下脸,却不免弄脏了手,心下冷嗤又自嘲。
他和这群煞魔是一样的东西。
贪婪,自私,卑劣。
司见月蹲身捂住楚琰血流如注的胸口,试图运起灵力想要替他疗愈,至少止血也好,但似乎根本不起效用。这条年轻的生命在他手中飞速流逝。
铃杏匆忙随后跟过来。
可还没等她跑到两人身边,一道光影抢先掠至跟前,紧接着司见月便毫无防备地被人从后背踹翻在地,他撞倒在墙柱边,没什么表情地抬起脸。
铃杏吓得差点儿跌了个跟头:“师兄!”
楚旬揪着司见月的衣领抵在墙上,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神像把要杀人的刀,怒目而视:“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究竟对楚琰做了什么?!”
看见弟弟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楚旬被怒火和惊惧冲昏了头脑,理智立时被恨意碾碎。
“我在救他。”司见月平静地说。
“对、对……师兄你先松手,他没恶意。”铃杏连连点头,僵着身子不敢妄动。楚旬是她的直系师兄,同为诃竹真人的座下亲传,性情冷酷,公正无私。铃杏小时候没少挨过他的训,现在都还怵。
楚旬怒极反笑:“救他?你看看你自己,一个满手鲜血的魔,你拿什么救人?”他回身指向地上的楚琰,胸前的伤势竟恶化了,渗出丝丝魔气。
司见月闻言看去,也是微怔。
对了,他早已没有纯粹的灵力可言,唯有一身只会伤害别人的魔气而已。司见月听话地低头看自己沾满鲜血的手,都是方才想救楚琰时沾上的。
是楚琰的血。
司见月有点难过,又有点厌烦。他只好求助似的转头望着铃杏,猩红的眸难得显露出些许脆弱的茫然,就像昨日伤了宁骁之后那样,他只能道:
“……我不是有意伤他的。”
铃杏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很想说这不是你的错,我相信你。司见月也在等着铃杏把这句话说出口,这样他就能好受一点,不那么自我厌弃。
说啊,快说啊。
司见月眸底染上水雾,仰望神明般目不转睛地望着铃杏,天地之大,他只服从她一个人的审判。
可铃杏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魔就是魔,自堕魔的那日起你便已走上了不归路,而这条路你注定终身孤独,死亡是你最后的归途。”楚旬冷冷地把字音从齿间挤出,一字一顿地念完了后面这句问剑宗弟子都要牢记的戒条。
这时地上的楚琰猝然呛咳起来,鲜血从他口鼻止不住地喷溢而出,几声痛吟听得人于心不忍。
铃杏忙调转了步子跪到他身边,抖着手找出所有能救命的丹药,然后一股脑塞进楚琰嘴里。然而楚琰的喉腔被血灌满,无法吞咽,更加痛不欲生。
他连一颗药都咽不下去。
这不是幻境,死了就是真的死了。铃杏脑子一片空白,不敢想如果因为她,因为司见月间接导致了楚琰的死亡,那么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任何人的生命都不该这样无辜地消失。
楚旬一把摔开司见月,大步走近,将楚琰扶进怀里靠在肩上。他运起周身能运用的灵力,先让楚琰吐出喉中瘀血,才慢慢使其顺气咽下了药丸。
见人终于咽下去了,铃杏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瘫坐在旁,这才有功夫去看司见月。他脸色苍白地靠在墙边,安静沉默地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曲小棠欣赏完这场同门反目的闹剧,又愉悦地扬起了唇角,一扫方才的阴沉,拍了拍掌。
“我从前不知半魔与天魔有什么分别,今日看来才明白了些。”曲小棠笑着说,“半神半魔,非人非鬼,无论善或恶都不够纯粹,真乃怪胎也。”
铃杏本来身心俱疲,听完这话好像打了鸡血般站起身来。妈的,最该死的是这个搅屎棍才对!
然还没走两步,裙角就被拽住了,铃杏压着火气低下头。司见月仰脸看她,脸上依然是无甚表情的冷淡,但乌黑纤长的睫毛不住地轻轻颤抖。
“铃杏。”
他认真地问。
“在你眼里,我现在是坏人吗?”
第八十九章
就这么一低头的功夫, 堂内数只煞魔便像疯了似的冲向穹顶,炸开巨响后溅开火星,众人连忙掩面委身。回过神来哪儿还有曲小棠的影子?
铃杏情急下顾不得太多, 一用力就把自己的裙角夺了回来,提着不归剑,径直冲出诠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