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顺利地收押了狼妖九戎,铃杏先回了房, 却始终有种莫名的焦躁感,桌案上的烛火好几次都点不燃。她干脆撂那儿了,困得倒床就和衣而眠。
可没睡半个时辰, 铃杏便又睁开了眼。
困得要死, 但偏偏睡不着。
她直觉有什么事情在黑暗中持续发酵,铃杏的第六感向来很准。与其在床上辗转反侧, 不如去外面看看, 铃杏最终还是选择披上外衣出了门。
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司见月他们的寝院, 四周都静悄悄的,竟连寻常的蝉鸣也听不见。
铃杏心里有点没底。
入秋了,偶尔忽起的晚风带着凉意。铃杏把衣襟拢紧了些, 皱着眉往里走,鞋底轻踩在地面上铺陈着的、干燥的落叶时发出细碎的脆响。
突然, 脚踝一紧!
铃杏冷不防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人绊住,她不由自主地惊叫了声,接着便扑倒在地。死寂般的夜色也被这动静打破,林内深处的鸦雀吓得四散而去。
她险些拔剑就捅了过去。
“你!……姓宁的,你趴在这儿做什么?!”铃杏惊魂未定地坐起身, 冷汗都给他吓出来了。
但很快铃杏便发现不对, 宁骁趴在地上,汩出好大一滩血, 根本不曾有过动作。他后背的衣袍被数道爪刃似的利器割裂, 血肉翻红,深可见骨。
铃杏比方才还惊, “师兄!”
铃杏慌得脱下外衣垫在他后背,再把他翻过来仰躺着,探他颈侧的脉搏——很微弱,不过好在还算稳定,暂时死不了。她连忙从储物袋里找出应急丹药,塞进他嘴里,然后按摩他的喉咙、胸口。
没一会儿,宁骁终于呛咳着醒转。铃杏见状才松了口气,垂下酸软的手,无力瘫坐在地。
“我差点儿喊救命了。”铃杏说。
宁骁捂住喉咙,撑着手肘坐起来,咳道:“哥才是差点儿被你按废了……”他似是想起什么,神情顿时凝重下来,“你看见司见月了吗?”
“没有。”铃杏摇头道,“是谁伤了你?”
宁骁闻言竟是沉默。
看他的脸色,铃杏也觉得不好了。
…
后山上除了苦忘崖那方禁地,还有片人迹罕至的树林,这里遮天蔽日,密密森森,很容易会迷失方向。但只要你等到晚上,跟着月亮的指引走,不出三刻钟就能离开这里,回到问剑宗那条石子道。
不归剑插立于地,震裂出蛛网般的裂隙。
以此为圆心,指地为牢。
铃杏用不归剑困囚林中的一切,在三刻钟内任何生物都妄想离开这里,任何伤害、声响都无法穿出外界。就像个捕兽笼,铃杏是猎人,也是诱饵。
“太子司阎。”
铃杏低低默念着这个名字。
这时她才想明白,原来所有的焦躁和不安都来源于这个名字,因为只有关于太子司阎是未知。他是恶魂,亦是司见月的阴暗面。只要契魂引一日不拔除,哪怕不发作,也终有一日要带来灾祸的。
哪怕伪装得再好,也不是他。
太子司阎终究不是问剑宗的那个天上月。
风吹动了鬓边的一缕发,像被某个人轻柔地抚过脸颊,她随手撩在耳后,压了下扬起的裙摆。铃杏淡声道:“别逼我亲手了结你,太子殿下。”
“……”
短暂的沉寂后,一声龙啸冲破云霄!
“吼!!——”
狂风毫无预兆地怒号起来,压得树弯草折,枝叶乱舞。夜幕竟仿佛被巨手掀开,露出镰刀似的红色血月,不知什么东西飞来割破了她的眼角,铃杏抬手挡不及,一粒血珠便如落泪般挂在脸颊上。
这让她看起来像是在哭。
这一切发生得其实很快,铃杏手才刚抬,眼前就被袭来的黑暗裹挟着吞吃入腹。她故意没有躲避或者逃开,顺势被扑倒在地,抱住来人的脖子。
可惊讶的是她居然两手抱不住,手感湿滑、冰凉得不像活物,肩膀被一只利爪沉沉箍住,腿间挤进了长长的、蛇一样的尾巴,将她紧紧缠绕。她浑身不由自主地寒毛直竖,抬头就对上猩红双目。
或许是缩小了些体型,史书上记载的九玄烛龙大概有四十多寸长,是绝对的庞然大物,较之厌听那等妖身的魔蛟还要大上许多。但眼前的这条烛龙并不算大,比起龙更像某种巨型蟒蛇,否则这一爪子她恐怕已经死了,而不是被它好好地按在身下。
尽管如此,它的爪子也还是很骇人,要掌住铃杏在此时显得极为娇小的躯体就像杀鸡用牛刀。
它冷冷地盯着铃杏,喉咙里低吼着。
“你要杀了我吗,夫君?”铃杏眉眼弯弯,无所畏惧地握住龙的犄角,张嘴含住垂下来的龙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