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不跪呢?”
第六十四章
“不跪?”
“季大小姐。”洛子唯用力掐住她的下巴, 低眼睨她,扯着唇角道:“你现在有资格说不吗?”
铃杏被迫抬起头来,不过半刻, 她已经被迫了好几次。或许也不止是这几次了,从她出生起,就注定不能活成自己想活的模样, 她其实并不特别。
可是, 她不愿这样活着。
她不甘心。
铃杏看着洛子唯的眼里沁出点点泪花,这是她从未露出过的脆弱之态, 原来骄傲如她, 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吗?洛子唯被她看得失了神, 却不知她藏在袖里的手指轻拨,对准,然后狠狠一捅!
洛子唯震惊地松开了她, “你……”
铃杏就用这么一双倔强的、含泪的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染了满手的血,刀尖仍在慢慢推进。
铃杏说:“我永远有说不的资格。”
世上所有被禁锢在牢笼里的,千千万万个季大小姐,都有说不的资格。她是第一个,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她会拿起刀, 对准所有妄图禁锢她的人。
洛子唯从马上摔了下去。
铃杏看也不看,拉紧缰绳, 调头往回跑。洛子唯躺在地上, 喘着粗气拔掉了匕首,目眦欲裂地望向她远去的背影, 摁住腹部的伤口,忽地笑了。
脾气真大啊。
不过,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呢?
长剑砍在了司见月的肩头,他动作稍滞,转身挥开了来人。他到底不是那把剑的主人,只是借用了那把剑的力量,片刻的爆发后,已是穷途末路。
可他还不能倒下。
司见月脱力般跪倒在地,以剑支撑,在一片刀光剑影中摇摇欲坠。他尝试着起身,然而胸腹间的剧痛如山将他压倒,体内的毒性似乎在加速发作。
他快没有时间了。
可他若死了,还有谁会站在她身边?
司见月咬牙坚持,尽管他知道,他的坚持可能已经意义不大了。死亡,对他来说是迟早的事。他只是放不下心,因为铃杏接下来所要面临的,不只是临安候府和季府的追责,还有不被理解的孤独。
他咳了口血,落在地面却不是红色的,凝成浑浊的乌。铺天盖地的绝望涌上心头,无力也无措。
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
司见月掩嘴抬眸,瞳孔微微一缩,竟连身上各处的伤也忘了疼。只见那凤冠霞帔的少女骑着骏马飞驰而来,踏碎了满地霞光,远远就朝他伸了手。
“司见月!!——”
司见月蓦地红了眼眶,他的名字,原来她是知道的。铃杏见他居然还在发愣,气得不行,恶狠狠地说:“不想死的话,就快点抓住我的手!”
于是,像身处黑暗的人抓住了光,他紧紧地抓住了铃杏的手,衣角猎猎,随后被拉上了马背。
铃杏厉喝一声,带他冲出重围。
司见月从后面把她圈在怀里,双手牢牢抱住她的腰身,把脑袋搁在她的肩上,姿态乖顺又依赖。
死就死吧。
死也要死在她身边。
铃杏一路纵马狂奔,跑出老远,马都快跑没劲儿了才慢下来。铃杏感觉到司见月从一开始的抱着她到倚着她,仿佛失去了力气,呼吸也渐进沉重。
铃杏顿时急了,“不准睡!”
“……”半晌,司见月小声地说,“醒着呢。”
铃杏闻言松了口气,看了眼天色,隐约竟要下雨的模样,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一边找着能躲雨的地方,一边道:“你最好是醒着,不准闭眼!”
司见月声音更小了,“嗯……”
但方才情急,一时没看清楚,铃杏也不知这儿是个什么破地方,除了树还是树,根本找不着路。
铃杏拽住缰绳,焦头烂额。
司见月被颠得有些难受,按理说晕马这种事情的概率很小,但不是没有。也可能是毒性发作,他头晕目眩,咳了铃杏一背的血,止都止不住。
铃杏慌道:“喂,你别死了啊。”
“……别、别怕,暂时应该死不了。”司见月咳喘着说,昏昏沉沉的,看到她被自己的血浸得通红的后背,自己都吓了一跳,“对不起,我……好像把你的衣裳给弄……它红了,能、能擦掉吗?”
他声音艰涩,还不太适应正常说话,却依然竭力表达着完整的句子,听起来略有歉意似的。
铃杏当时就毛了,“我他妈穿的嫁衣!”
司见月:“……”
…
眼见天要下雨,又怕临安候府的人找来,铃杏只能先把马栓在较为隐蔽的树后,再扶着司见月找个山洞躲雨,这种破地方什么都不多,山洞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