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一步,用心口蹭着铃杏的剑尖,丝毫不惧那道银芒多么锋利,再近些许,就能见血。司见月的眼眸澄澈又明亮,乌黑的瞳仁里,透着莹润剔透的光,好似盛了一片汪洋的海,叫人不由深陷。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他的声线还很清朗,尾音却是低哑的,语调轻而温柔,像含着甜甜的蜜。
他一脸无辜,目不转睛地望过来时,还要用这种心机的语调说着在别人嘴里稍显刻意的情话,但出离的自然,“你舍不得伤我的,对不对?”
铃杏举旗投降,“啊对对对……”
可恶,这换谁受得了?
司见月忽然垂眸,把目光移到了她的剑上。这柄黑玉石剑锻造得极为漂亮,纹理精美,一瞧就是女孩子会喜欢的模样——为何连这也似曾相识?
他敛起神色,毫无征兆地伸手握住了剑刃,铃杏吓得赶紧拿开,“你疯了,不归剑削铁如泥!”
司见月变得有些奇怪,“能让我看看吗?”
铃杏不明所以,把剑递给了他。
不归剑的剑柄、剑身,甚至是每一条纹理都是那么熟悉,仿佛……由他亲手打造似的。司见月脑中闪过某些模模糊糊的片段,指尖轻颤,更强烈的念头叫嚣起来,不要去想,不要回忆!
司见月呼吸一重,立即将不归剑塞回了铃杏手里,别开眼去,似乎瞬间失了兴致。铃杏觉得他神经兮兮的,疑惑地说:“你在想什么?”
“没有。”司见月抿着唇道。
什么也没想。
那些过去,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
晨练结束之后,他们回到了寝院。
铃杏兴冲冲地进了厨房,又兴冲冲地出来。
出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个锅。也是难为她这么纤细的手臂,竟有如此可怕的臂力,稳稳当当。
司见月眼皮一跳,大感不妙。
他的视线在窗外扫了几回,都没瞧见宁二师兄的身影,恐怕早有预料,已经逃之夭夭了。可他却逃不了,自家妻子的黑暗料理,难吃也得吃。
他想过难吃,但没想过可能有毒。
铃杏这人,比潘金莲还潘金莲,尽干这种谋害亲夫的事情,而且屡试不鲜。她把紫砂锅端到桌案上,被烫得直捏耳垂,捯饬着将锅盖揭开。
小米粥的卖相还是不错的,糯糯糊糊,泛着陈旧的黄色,红枣和枸杞也被熬得软烂,堆叠得满锅都是。她放了很多红枣和枸杞,乍一看,比小米都多。可卖相好归卖相好,扑鼻而来的味道却很奇怪。
闻着挺香的,又莫名有股馊味儿,很淡,但足以令人不安。司见月绷住脸色,愣是没敢吭一声。
今晚可能也睡不好觉了。
他默默地想。
趁着铃杏盛粥的空当,司见月唤出灵鹤,偷偷摸摸地给容嫣传了个音,声音极轻:“师姐,我晚点可能要去找你一趟,你今晚在医堂吗?”
容嫣正在上住习课,拿着两根一模一样的药草反复分辨,还是不确定,这玩意儿到底哪根是紫心芝兰草。她收到传音,嗯嗯啊啊地回应,“医堂左手边第七间是我当值,整晚都在,随时可以来。”
司见月小声道谢,“好。”
做好准备,就可以把命给她玩了。
司见月视死如归,眼巴巴地看着铃杏一连盛了两碗,摆到面前,那种奇怪的味道氤氲而起。
好怪,再闻一下。
铃杏秉承着不浪费食物的准则,顾及司见月的胃口较小,给他盛了两碗,自己盛了三碗,锅里头就见了底。不过好在碗不太大,并不会很顶饱。
铃杏满怀期待,“你先尝尝。”
司见月拿起瓷勺,有些忐忑地抿了抿唇,轻吹了几口气,才送入嘴里。铃杏虎视眈眈,死死盯住了司见月,不想错过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司见月:“……”
好像,也就一般难吃而已。
虽然味道有点怪怪的,但还算可以下咽,他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司见月吃得很斯文,咀嚼也是轻轻的,没有声音,没有表情,甚至是有点麻木。
很快地,一碗就吃完了。
铃杏用手撑着下巴,捧脸看他,司见月连吃东西的样子也好乖,好可爱。让她很有一种投喂幼崽的错觉,莫名地很有成就感,和满足感之类的。
司见月硬着头皮,继续吃起第二碗来,没敢露出一丝一毫的不适。说实话吧,他平时根本不会吃那么多,几口就饱了,却偏偏要在这么难吃又寡淡的小米粥前装得胃口大开的样子,真他妈的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