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心还是无心,只有你自己清楚。本王无心再去追究那些陈年旧事。”蒙曜双目微敛:“本王只知道本王的父王母妃是怎么没的,乌莹又是怎么落得被埋尸荒野的。”
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不是有意要害嫡长。蒙玉灵哭笑,眼泪鼻涕一齐下。那年春狩前,她无意中窥见母妃与外男往来密信,得晓自己并非皇家血脉,如晴天霹雳当头劈啊!她极力地想否认那不是真的,痴了一样照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她是公主是皇帝亲生。
她怕,她怕被父皇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她怕死。坐立难安,夜不能寐,恍恍惚惚半月。春狩上,她精力不济又想狩多些猎物讨父皇欢喜,没想一个不慎却…却一箭射中嫡长。
当时…当时她看着长兄从马上跌落,惊惧得心都裂开了。毫不夸张地说,她跟着死了一回。而那一刻,她亦真的希望自己是个死的。
嫡长兄废了,朝野哗然。她因着身上流着的皇家血脉,免于死,但她的母妃却是难逃罪责。
她亲眼目睹自进宫就受尽宠爱的母妃,被几个宫人死死地摁在地上。那个端庄貌美的女子,再无往昔的盛气,拼命哭喊乞求。没有用的,她最后还是死了,死得毫无体面可言。
仍行着礼的秦清遥,稍抬睫望了一眼蒙玉灵。他相信蒙玉灵所言,伤嫡长是意外,但之后呢?之后的一切,总不是意外了吧。
烈赫二十二年的所有所有,皆是蒙玉灵一点都不愿去回想的,可此时记忆却如潮涌。母妃的死,让她看透了帝王之家的情,意识到自己即便是皇家亲生,生死亦不过是在皇帝一念之间。
她不想惶惶终日,她想像父皇那样站在天之下…睥睨众生。
马鞭止住蒙玉灵渐落的下巴,蒙曜将她的脸抬高。因着记忆冲击,蒙玉灵没能及时收敛眼底升腾的欲望,一时慌乱。
蒙曜盯着她的双目,脸上似笑非笑:“病得都快死了,姑母怎么还放不下?”
“什么放不呃…”下巴下的马鞭抵上她的喉,蒙玉灵立时住了声。
现在蒙曜有点相信黎上所想了,许思勤真的成功炼制了融合精元的药,不然一个将死之人哪还有如此勃勃野心?
“已到了这般境地,姑母无需再累着心神与本王装模作样。本王也没闲陪你演戏。”
“王爷,公主还病着,您…”婆子想上前,却被身后的巴德一脚踢在腿弯,扑通跪到了地上。巴山拔刀,泛着寒光的刀刃抵上婆子的脖颈,冷声警告:“王爷没问你话,你就把舌头收好嘴闭紧了。”
泪顺着眼尾流落,蒙玉灵费劲地喘着气,看着蒙曜,许久才语带坚定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为你父王报仇。”
蒙曜轻嗤:“杀了你,皇帝就有借口治罪于本王了。本王还没昏了头,不用你拿话提醒。”收回马鞭,手背到后,他煞有介事地将床上的人看个一遍,“本王观姑母虽抱恙在榻,但心神犹活泛,想来这病应该是不重。不重就好,本王会上告皇上,皇上正忧心您呢。”
蒙玉灵色变:“你…”
“本王走这一趟,除了探病,另还有一份厚礼要奉予姑母。”蒙曜抬手示意。巴德立马出声:“把人带进来。”
蒙玉灵不知他又要干什么,目光不偏移只盯着他。
“侄儿幼时丧父,年少投军,将长成又失母,这一路走来可谓跌跌撞撞,因着无人教授,不懂经营。故才几年,父王母妃留下的那点家底便被侄儿败光了。”蒙曜愁眉,只瞬息蓦又笑起:“眼看王府就要揭不开锅了,不想竟叫侄儿无意中得知,遍布大蒙的销金窟沁风楼是姑母的产业。”
“什么沁风楼?”蒙玉灵心紧,装作不解:“我的产业在内务处都有记录,没有你说的…”
“侄儿知道。”蒙曜打断她的狡辩,摆出一副很懂的模样:“您不敢承认是怕皇上多想,进而误会您。放心,侄儿已在皇上面前认了,沁风楼是我的。您怕皇上忌惮,我不怕。”面上情绪一收,他俯下身逼近蒙玉灵的面,“反正有没有沁风楼,只要本王活着一天,皇帝就会忌惮一日。”
什么探病,现在这着才是他此次来公主府的目的吧。蒙玉灵听到声响,余光扫向门口,见几个兵卫拖着三个五官扭曲面容僵硬的人入内,不由猜测起他们的身份。
蒙曜也瞥了一眼那母子三人:“拿了您的沁风楼,侄儿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这份礼虽抵不上沁风楼的万千金,但却能让您活明白了。”
兵卫将三人丢在地上,右手置于胸前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