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门的正是虹山,他跨入院门:“弟子虹山,打搅师叔了。”
“看看吧。”辛珊思将师父的青莲钵递出。
见是玄灵老祖的青莲钵,虹山鼻子一酸,喉间哽塞。早晓老祖被害,可真真见着遗物,他还是难抑悲恸,屈膝跪下,将转经筒轻放在地,双手举过顶。
辛珊思把青莲钵放到他手上:“钵体上有我师父的留书,还有一章心法。师父遗命,令我必须夺回采元,将《混元十三章经》送归西佛隆寺。”
眼眶泛红,虹山羞愧,自己竟让谈思瑜带着采元从眼面前逃走。他真的枉修这么多年经法了。
“心法已经被我抹去。”辛珊思严肃:“青莲钵你们可以带走,但《混元十三章经》我会亲送回西望山。”
他们连个谈思瑜都抓不到,也不怪小师叔不信任。虹山捧着沉重的青莲钵,他哑声:“弟子让师叔失望了。”
“说不上失望。”辛珊思拉着女儿的小肉手:“谈思瑜…”毕竟是《雪瑜迎阳传》这本书的女主,“你们抓不到也正常。”
正常?虹山不认同,他们没那么废物。
“你起来吧。”辛珊思也没别的要说了,转身回屋去。虹山两手下沉,跪着读钵上留书,读到谈香乐偷袭时,更是想给自己两巴掌,他怎么就让谈思瑜给跑了?
正房堂屋,辛珊思逗着躺在炕上的小家伙,闻轻轻滚轴叮铃声,眉头不由一紧。她起身去门口,掀帘见虹山还跪在院门那,左手捧钵,右手转着转经筒,正念着经。
画面勾动着记忆,她的脑中浮现一幕,娘亲转动着转经筒,殷殷叮咛着被关在铁笼里的半大姑娘,以后在外听到这个声,一定一定要避开。
这让辛珊思想起了头回遇着谈思瑜的经过,那日她就是听到这个声,才下了官道。
娘,以后不用避了。师父,达泰被我杀了。
虹山念完一遍《往生经》,起身鞠躬:“弟子告辞,师叔多保重。”
达泰被杀、方阔被废的事,这时已经传进了崇州城。城里全惊了,不敢置信。
“真的是阎晴?”
“那还能有假?几个自盛冉山那方过来的贩子都看到了。方阔被少林罗汉背着,衣上都是血。密宗收殓达泰尸身,也没避着人。”
“听说达泰没落个全尸?”
“一整条胳膊都被扯下来了,地里到处是血。”
“这么说那阎晴就是辛珊思?”
“肯定是了,不然密宗和少林会由着她杀人?”
“不由着能咋的?他们是占理了,还是打得过阎晴?”
“啧啧啧,老子羡慕死黎上了。”
“先把你那一脸大胡子剐剐吧。”
西北地,汝岩道官路上,一支商队上百辆驴马车,满载着货物,缓缓往汝高城方向。几长相凶横的大汉骑马走在最前,傍晚路上行客少,不用多注意。一个大汉打起哈欠,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这一趟,他们走了快五个月,都已精疲力尽,好在明日就到地儿了。
“哎哎…看着点路。”鼻上戴两金环的壮汉,两眼勒得大大,用马鞭指着前方来的牛车,喝道:“往边上走。”
牛车离商队还四五丈远,赶车的程余粱戴着斗笠,身上的大棉袄敞着怀,直直地走在官道中央,没一点要让道的意思。
“叫你让道…”几个凶横的开路大汉像家养的恶犬一样开始吠。吠声,让跟在后的商队护卫都提高了警惕。坐在头辆车里的商队大管事,卢长山,身着轻裘玉冠束发,髯须整洁,通身不见丝毫长途奔波的劳累。有美婢伺候在左右,此刻他正闭着眼养神。
“叫你让道。”几个大汉已经打马上前。
程余粱拉缰绳,停牛车。
“快点让道。”到近前,大嘴莽汉催促。
“我还就不让了。”程余粱抬起头,一指顶高斗笠,望向那大嘴。
大嘴错愕,这老头瞅着有点眼熟。
“好久不见啊,钱大耀。”程余粱冷眼。
大嘴钱大耀眼慢慢睁大,握着马鞭的手不自禁地收紧:“粱…粱爷。”
认出就好,程余粱轻笑:“去把卢长山给我叫来。”
“我…”钱大耀回头望了眼,脸上没了之前的凶横了:“俺,粱爷您…您别为难俺,俺也就是个讨饭吃的。”
“你还算讨饭吃的?”程余粱牛鞭子往边上指去:“你不敢去叫,我自己去见他。”
“粱爷,”骑马在钱大耀旁的那位歪着头,流里流气地道:“咱就是斗升小民,吃了这顿想下顿。黎家对您不薄,您记恩,咱们敬重。但我们跟您不一样,黎家没给我娶媳妇没给我置宅养儿子,我和黎家可没那么深的情分。黎家没了,我淌两滴眼泪已经是够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