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辛珊思去厨房给久久舀洗澡水,见到灶膛后摆得整整齐齐的几十只血线草人,都瘆得慌。
夜半,尺剑穿着身血斑斑的白衫,披头散发地拿着背篓,将他用心扎的草人都装上,带着几根风干的香翻墙出了院子,不急不慢地往村外东河边高墙围着的宅子去。
一醉鬼不知从哪回,东倒西歪地走着,老远就看到个白衣,还招手喊:“那大个…快…快帮爷去小窑口让叶寡妇沐…沐浴,爷今晚要好好…疼…疼疼她…还有她她那个闺女也不小了,一块…”
尺剑站住脚,将脖子扭得咯咯响,等着醉鬼走近,两眼珠子上翻,一转头张开血盆口,发出兽吼:“嗷…”
“啊…鬼鬼…”醉鬼被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尺剑冷哼一声,手伸向背篓,拿了个草人出来,插在醉鬼襟口,又继续往东河去。
次日天阴沉沉的,风笑特地端着盆衣裳跑河边去洗。河边几个老娘们今天的话格外少,都闷头捶着衣服。
她们不说,他会点话茬:“昨夜里谁家汉子不睡觉,搁路上鬼喊鬼叫?”
一个皮子黝黑的妇人,瞄了眼右手边的老太,转过头声小小地问:“您家里也听到了?”
“那么大声,都吓了我一大跳。”风笑蹲下,搓洗尺剑的里裤。
妇人心倒不慌,她生的两闺女好好的。家景虽差了点,但日子踏踏实实。现在闺女也大了,又勤快,过几年许个好人家,逢年过节的还能拎点东西回来瞅瞅她和当家的。她不馋老瞎子的银子:“昨夜鬼差代怨灵来讨债了…”
“青天白日的,杨二方家的你在这胡嘞什么呢?什么鬼差?”一个老妇跳起:“你亲眼看到了,看到咱们日子好过,眼红得都快滴血了吧?”
“俺没亲眼看到,但胡大林亲眼看到了,怀里还被塞了个草娃娃。大白天的,你怕啥,怕你那三个孙女回来找你?”
“小娼妇,老娘要撕烂你的嘴。”
杨二方家的也硬气一回,朝起一站,棒槌指着冲来的老妇:“撕…你撕个给俺看看。老瞎子已经遭了报应,被鬼差锁了魂废了身子骨,留在世上活受罪。几个地主家,今个也都收着鬼差的草娃娃了,听说后院疯了好几个。俺倒要看看啥时候轮到你。”
“你胡说?”老妇心本就虚,又被棒槌指着,更没了气势。
“俺胡没胡说,你清楚得很。你不是要撕了俺吗?撕啊,给你撕…”杨二方家的还往前冲了两步:“今天不撕了俺,俺就搬张板凳等着看你们的好下场。”
风笑洗了衣服,小跑回家,见尺剑又在扎草人,放下盆,就跑去厨房拿刀拿碗:“今天咱们还吃鸡。”杀完鸡,端了鸡血送去给尺剑,“鬼差大人,你今个准备去哪几家?”
尺剑想到一个好点子:“还去那几个地主家。昨夜我只溜达了一圈,今天晚上再去,我得把他们喊醒了,挨个发小草人。”
第39章
辛珊思抱着久久出了东屋:“你咋想起扎小草人的?”
冲着久久挤了下眉, 尺剑回道:“刚来塘山村那晚,我烧晚饭时见到灶膛口趴着一小草人,就觉得怪。将它拿开, 丢到墙角, 后来不知道哪里去了…”
“被我烧了。”黎上晾好尿布,瞥了眼风笑搁井台边的湿衣。风笑立马会意,将放了血的鸡丢下, 端湿衣去晾。
“烧了好。”尺剑煞有介事道:“怪吓人的。”
那你还扎?辛珊思都忍不住乐。
“前个夜里听薛二娘一说,我就知道为啥这家会有小草人了。”尺剑扎好一只, 系上血线:“这家离薛二娘家近。薛二娘有个不痛快,晚上脚一跨便到,来吹几口烟,装装神闹闹鬼。
因着卖闺女,这家心里本就存着鬼影, 可不得被吓破胆。扎个小草人,当死了的鬼婴, 再戳根木刺在小草人心口,就以为鬼婴被杀了,再用石蜈蚣安安神,想着事儿就过去了。可薛二娘不放过他们,总来闹,他们一怒之下便把草人扯得面目全非。”
倒也不需他如此详尽地说明。黎上焐暖手, 从后抱过小肥丫, 亲了亲, 对上丫头水灵的眼:“爹摸摸肚子, 看久久吃没吃饱?”
黎久久嗷了一声,小手抓啊抓, 好容易在被搂进怀里时揪住了她爹衣领口,顿感安全,哈一声笑了。
脱开身,辛珊思转眼看向摆放在正屋檐下的鱼叉,活动起手脚。她有三四月没耍太极和《弄云》了。
见状,黎上抱着闺女往边上退了退,让出空地。晾完衣服的风笑,赶紧跑去灶膛后,给大锅添两把火,将锅里的水烧开。烫了鸡,搬到厨房门口拔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