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四个字,却被赋予了可怖的杀伤力。
屠休当即做好再度被“击飞”或是“散布”到不可知时空的心理准备。毕竟怪诞却彻底的死亡,对他而言也是种享受。
可令他意外的是:两种情况都没能出现。
为什么?
参照前几次的经验来看,除了“击飞”和“散布”这两种情况,第三种是闻哲离开这个时空,自己就会立刻跟随对方去往下一个时空,眼前却是陌生的第四种情况:滞留与凝固。
哪怕他朝着各个方向来回奔跑,不断地环视周遭所有的参照物,可他眼前所见的一切,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就连海鸟都悬停在了半空中,好像这个地方只有他还能移动,而他则像是被对方遗弃在了人类文明的起始点。
是跟锚记有关,还是自己所选择的触发点错了?
是自己记错了吗?
不。
不对。
他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记错。
除非闻哲又撒谎了。
为什么?
这种“不起眼的小事”真的值得对方撒谎吗?
对方身上的谜团太多,根本无法用自己所知的知识去揣度,更不可能得出任何有用的结论,很快让他沦落到不知所措的境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遭始终“凝固”的景物让他不受控制的焦躁起来。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用力踢踹着旁侧的石头。
可被攻击对象不是剧院包厢里那把脆弱的椅子,也不是其他脆弱的东西。不止不会被踹坏,还随着他逐渐增加的踢踹力道而回馈了他疼痛与反作用力,很快害得他踉跄着坐倒在地。
为什么要把自己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准自己继续跟着他?
为什么?
为什么……
小男孩委屈不已;小女孩放声哭泣;少年不知所措;疯子歇斯底里的放声尖叫……
——疼痛。
超过负荷的“芯片”再度作乱。而他胸口和掌心的灼伤所残留的余威,却让感官区别于以往,就像把最纯粹的疼痛信号不断注入他身体。
无比剧烈。
——“你想要什么?”
存留于记忆中的平静声音突然赋予疼痛之外的信号,鼓励他咬紧牙关去与其之对峙。
这是他首度为了仇恨以外的目的如此执着,坚韧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思想出现变化的此刻,面前的一切也再度开始了新的变化。
他惊讶地瞪大双眼。
区别于此前能让他逐个置身其中的时空变化过程,此刻的一切都像是快进镜头一样。
在海边,在山腰,在平原……在无以计数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又一座的小城,飞快地滑入他的视野,眨眼又消失无踪,留下一个又一个生动的场景:
城中有用木棍相互格斗的小孩;平原上纵横驰骋的骑兵与坐骑;山坡上有持盾牌与长矛的重甲兵;石碓中有雕刻神像和人像的工匠;穿着白袍的祭祀高举起手中的葡萄酒与橄榄油;少年敬献美酒与食物给长者;渔民在浪涛中捕鱼……
太过多变的人与景,让屠休眼前浮现的一切都如同糟糕电影里死亡来临时的闪回,既无法真正捕捉到其中任何一个,也无法确定它们的源头,更不可能从中寻找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直到他琢磨出所有小城的“共通点”:
它们的外表、习俗、建筑形式、神庙结构以及所供奉的神像虽然各不相同,但它们的规模都无一例外足够的小,且都遵循同一种社会结构:他们没有现代民族和国家的概念,但是他们会将人严格分成两种——公民和奴隶。
思考触及这些的刹那,屠休面前飞快变化的一切终于重新定格下来,抵达自己所揣度的“那个地方”。
果然没记错。
——还好没猜错。
他看着面前那片蔚蓝,雀跃的同时骤舒一口气。
——就是这里。
第256章 广域-2(III)
这片东西两侧分别被巴尔干半岛和小亚细亚半岛包围的海域的东部海湾,虽然南面止于克里特岛,却囊括了该岛在内的诸多大小岛屿,宛如一颗颗白色的珍珠,点缀在蓝色丝绒上。
西北海岸线蜿蜒伸展出的三叉戟形状,折出非常漂亮的弧度,成功将肆虐的风暴阻隔在外,而后在另一侧孕育出与悬崖衔接的温和。
尚未倒塌的白色神庙,有着无论远近都不会出现透视倾斜的视错觉矫正构造。女神雕像矗立在神庙旁,肃穆地凝望远方……
其实屠休的线索始终非常有限,不过是对方的一句话:我喜欢海。
可对方此前并未表现得多么喜欢海,自己也一度误以为对方只是太过擅长隐藏真实的情绪而已。直到他察觉到此前不小心被自己忽略掉的细枝末节,立刻意识到对方只是在意大利时才显得尤为在意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