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闻并陈香云反倒耐得下心来,殷勤侍奉,不多时便能安抚下焯夏来,众人甚是感激,对梁人们也越发客气了起来,两边融洽,正是一副和睦景致。
这日焯夏正在帐中打盹,见赵明闻进来,不由笑了,指一指身边的席子叫她坐下。赵明闻却并不着急,先取水过来为他换了腿上缠裹的药,又再净了手,方才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焯夏指一指桌上放着的地图,缓缓问道:“守在这里那么久了,你觉得,羯人的弱点在哪里?”
赵明闻含笑道:“这我可怎么说呢,越发胡诌起来了。我一个女儿家,又哪里知道那么多东西呢,少不得得您教我了。”
焯夏望着她,疑道:“你是赵安时的孙女,赵从峻的女儿啊。”
赵明闻却直率地说道:“一不知边地形势,二不懂这其中人脉勾结,三又不曾袭得功勋,便是天上神佛来了也难搞明白,何况我呢?”
焯夏便问道:“那就按着你知道的来说。”
赵明闻便慢慢数道:“这攻城嘛,也不过那几个法子。或架云梯直攻,死得人却难免要多些,或围城困守,这损耗的粮食和钱财便难以计数了,再不然便是内部分化,可现下里羯人大多相互联合,只怕不愿做这吃里扒外的卖国事。”
她又道:“旁的我却不知道了,端看挑哪一个罢了。”
见焯夏陷入了沉思,赵明闻也不再继续往下说去,只在一旁侍奉着。直到焯夏再次回神望见她时,方才略行一礼,退了出去。
陈香云却正在等着她,赵明闻疾步进了帐中,也不待执手叙旧,便抢先问道:“这是怎么了,我一听撷芳说便急着过来了,看你脸色不大好,是出什么事了。”
陈香云冷冷道:“是克任那个混账东西,把注意打到我同慧娘身上了。昏了头了竟敢当众下手,假若不是慧娘拼死了不让,只怕这会早成事了。好险还有明彰在着,千拦万拦到底没让他得手。只是唬住了平安,现下竟发起高热来了。”
赵明闻听说,不由也讶然道:“他怎么这般大胆,魏王还在,怎么也轮不到他逞凶啊。”
陈香云猛然转向了她,神情冷厉地说道:“他们那里只怕得了些风声,咱们不能再等下去了,事易生变,须得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才好。”
赵明闻也不迟疑,当机立断道:“卫公那里来不及通气了,先除克任,再杀焯夏,至于旁人,容后动手。”
她又转而道:“我瞧着魏王近日恐怕会有大动作,今夜宴饮时便下手罢,省得好事多磨,白白误了时候。”
撷芳匆匆进来了,先道:“魏王有召,请义安公主过去。”
一面又向赵明闻道:“崔先生求见公主,已等候多时了。”
赵明闻望一望陈香云,叹道:“十三娘,你不叫我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我不逼你,只盼着你平平安安的,别伤及己身。”
陈香云愣了一下,笑应了:“我明白,放心罢。”
赵明闻点一点头,便带着撷芳匆忙出去了。慧娘从内室的帘子后头钻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一面道:“公主怎么不叫她知道?”
陈香云叹道:“她可不会这样选,总叫她不知道的好。少有的明白人,又没有那些肮脏心思,何必又把她拖下水呢。”
“拿来罢,我瞧瞧。”陈香云命道。
匣子里头是十几丸小小的丹药,通体乌黑圆润,陈香云伸手取出一丸放在鼻下稍稍嗅闻,只觉一股异香传来,几乎摄取了她全部的神志。
她不由蹙眉道:“便是这样一个小东西,就能使人迷失心志?”
慧娘道:“前朝末帝怎么死的,庄靖太子如何暴毙,不都应在了这一丸药上吗?好东西,却是双刃剑,端看怎么用了。”
陈香云把匣子合了起来,忽然又问道:“凤引呢,刚才还在呢,这会怎么不见了?”
慧娘含笑而立,口中的话却极其辛辣尖刻,慢慢道:“自是捡高枝飞了,眼见大势既去,又不似我这般蠢笨愚鲁,自然要找好下家免得牵扯了进去。”
她又取笑道:“不知如我这般忠心,十三娘怎么奖我啊。”
陈香云横了她一眼,冷笑道:“一心只想着那些位置,怎么不瞧瞧我都把身边人许配给了谁。回不去还好,一旦能回去了,她便真要抛夫弃子跟着咱们?便是她肯,魏人也再不肯的。”
她又揽镜自照,端详一番见没有不妥当的地方,方往旁边重重一放,倒惊得慧娘连声道:“哎呀,可小心点,这可贵的慌呢。”
陈香云又理一理身上的衣裳,嗔道:“行啦,快过来,那边还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