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人在殿前迎候,是张福,这位跟随在景平帝身边的内侍之首表现出来的谦恭姿态,几乎让每一个人都侧面。
“拜见义成公主。诸公已经等候许久,只待您的到来。”张福恭敬地行礼道。
赵明闻于是跳下马来:“走吧。”她声音沉沉。
第203章
而朝堂之上, 众人早已整肃相待,只是都不作声。仿照京中皇宫旧地设立的大殿中是一片古怪的沉默。
景平帝坐于上首,正在不住地出神, 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感到十分紧张, 两只手不住地相互摩挲着, 只是面上仍旧是一副庄重严肃的神情。这样的表现, 除却身边人是很难知道的, 落在底下的朝臣们眼中,那面容早已模糊, 也自然分辨不出什么多余的东西,无论怎么看都是人人称赞的英武天子,俨然一副镇定自若的情态。
如此又过许久,始终不见有人来, 景平帝便有些坐不住了, 心中惴惴, 左右张望着,向前欠一欠身,似乎想要找寻到张福的身影。
“义成公主、还是, 没有到吗?”景平帝询问道。
“陛下。”张应轻咳一声,小声提醒。
景平帝身体一震,只得悻悻地重新坐正, 也并不敢张望。按照常理, 张应并没有这样的权利能够来到朝堂上,甚至于这样的做法在一开始也被朝臣们纷纷进言劝阻, 乃至于怒斥张应狐媚惑主, 甚至于抬出已逝的张海月作为攻讦的理由。但这样的反对实际上没能改变分毫景平帝的决心, 因为对于景平帝来说,他缺少一个能够帮助与众臣抗衡的人。
这样的关系更像互利互惠,不得不说,景平帝的确松了一口子,这显然减轻了他身上的负担。
而张应那种格外的聪慧和敏锐,却更是意外之喜——她也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景平帝的襄助者之一。
而对于这样的情势,张应也少不得出言安抚:“义成公主在外征伐多年,想来如今同家中祖父有许多话要说,这虽然违背了国礼,但念在其一番报国之心上,宽解一二也并不算过。”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应的话顿了顿,转而将目光移向了站在下首的杨晖:“杨中堂以为呢?”这是无声地逼迫,迫使杨晖附和她这般看似关切的话语,以保证赵明闻不会因此受到诋毁。
杨晖显然也看明白了这一点,拱手向帝后二人行过一礼:“当如皇后所言。”他面上神情不变,照旧是一副沉静自若的模样。
就在这一番暗流涌动当中,赵明闻赶赴殿中。
“还请义成公主解下兵械。”殿前兵士言语恭敬,朝旁边一看,绷紧了身体,神态严肃的答道。他站的挺拔,声音也十分宏亮,叫张福一听便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精神。
若放在平日里,这样的一个人,张福是定然要举荐上去的,只是这会,他的心中难免还是犯起了嘀咕——且不必与赵明彰等一干精锐良将相比,便是同赵明闻手下最微末的一个小卒相较,也是绝不能比肩的。那样的凛然,只有在沙场上摸爬滚打才能真正磨炼出来,而一个自幼娇养在京中的官宦子弟,也不过能照猫画虎摆出了可以掩人耳目的花花样子而已,真到了面前,便是萤辉与日月,黯然失色,几乎叫人难以启齿。
张福不由在心中一笑:“这就是天子的近卫!”
便是连他这般身体残缺的阉人也能够笑话。
可是,他心中转着不同的念头,最后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是啊,这就是天子的近卫,连皇帝最得用的人都是这样的形貌,也难怪朝廷在面对羯人时会是这样一副节节败退的模样。
“陛下有令,义成公主可不解刀兵。”张福和颜悦色地阻拦道。
赵明闻似乎也并不惊讶,而是拱手向殿中皇帝所在方向,口称万岁,算是谢过景平帝的恩典。
张福于是在前方引路:“义成公主,请随我来。”
“有劳。”
对于张福心中所想,赵明闻自然也有所察觉,但对于她而言,是不必放在心中的,索性也不戳破。几人于是继续向前,到了殿上,分出次序,赵明闻便向景平帝行礼,此后归入队中,照旧是平常模样,也瞧不出什么特殊的礼遇。
不咸不淡地奏过了几桩事情,便见其下几人一对眼色,御史行列中便堂然走出一人,张应眉头一皱,却不好阻拦,而众人齐齐打叠起精神,知道今天最重要的一出戏终于要登场了。
“臣右伏惶恐以奏陛下,请免战事,以安天下百姓。自先皇帝以来,天下□□,各路郡县,夏逢亢旱,秋又早霜,连年雪灾不断,时有狄戎外侵,百姓疏于农事,以致天下田种几无所收。然陛下仁厚,怜惜天下黎元,多加优抚,每有灾异,多免其赋税,更加安抚赈济。入者日减,出者愈多,乃至入不敷出,国库內帑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