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你来。”
赵明闻却叫了一直在旁边出神的赵明彰,他怔松地抬头,有些不知所措:“阿姊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办吗?”说话间,他已经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并且握住了腰侧的刀,似乎准备随时就能够起行。
相比于平时有些拒人千里的样子,赵明彰此时要显得更温和乖顺许多,闻松照看在眼里,不由发笑,换来的就是赵明彰冷然的一睹。
“你瞧瞧、你瞧瞧……”闻松照却并没有生气i,反而转向赵明闻打趣起来,“要不是你这么个人,我也见不着他这么个样子。”
赵明闻更是无奈,只是对于闻松照这般老顽童一样的表现到底不好说什么,只能使唤赵明彰,好将事情重新拉回方才的话题上。
“玉衡,你来说,对魏人作战的时候,你最厌恶什么?”她询问道。
“探子。”赵明彰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闻松照捻须微笑,他很容易便弄清楚了赵明闻为何发出此问:“你是想说,他们是探子?只是这些魏人,宁可脱离在外,也绝不肯同王帐一道。如今王帐又有义安公主坐镇,只怕,这事情并不可信,也闹不大吧。”
赵明闻反问道:“可是,那些豺狼虎豹一样的人,当真会餍足吗?”
“他们如今暂且向我们示弱,也不过瞧着如今能在咱们手上获得足够多的东西,所以他们能够平静地顺从我们的安排,能够忍受着外族的血脉占据王位。但是,一旦事情发生改变,未来对此方不利,他们一定是最先动手的那人,清除那些足以产生祸患的东西。”
对于魏人的本性,没有人会比在场的几人更加清楚。
“还是那句话,闻大将军。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就算他们如今再怎么冷漠而分歧,一旦利益牵涉到这些对于族群的大事上,他们也会彼此信任。这是我们无法取代的。”
因为利益而联合,因为利益的消失而瓦解联盟这似乎是一件天然的事情,没有人会因此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哪怕是在野兽当中,这样的事情也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魏人如同野兽,只会向最强者俯首。利益是他们唯一的纽带 而所谓情谊,不过是随时都可以抛弃的筹码。
“那么,当事情发生变化,当我们露出了弱点,你还会认为他们如此乖顺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每一个人都清楚这一点,但是谁也不敢仔细往下想下去。偏安一隅,已经是他们此时闭目塞听的唯一目的,保全自己,让自己的后人也能够享受富贵,那些朝臣们的追求不过如此。
“我们必须将所有的事情,都妥帖地安置好。”
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后方再没有忧虑。
赵明闻的话忽然顿了顿,她随后接着说道:“在我出征之前,或许,是在我、我们死之前。”
身处沙场,谁都有可能遭遇不测。这是谁也无法预知的事情,赵明闻同样清楚。但她也同样不会停下 因为除了她之外,还有千千万万的人,与他一起同行。
世间从不缺少能人志士,只是大多不曾留下名姓。
不过赵明闻心中却仍然存在着一些担忧。
这担忧不为别的,却是为了一个可能到来的未来。这样的未来如果一旦达成,大梁将再无反抗的余力,只能俯首。
“咱们养足了魏人,他们多余的精力无处发泄,却又无法南下,便只能找寻其他的地方——向北?那是苦寒之地,对于他们而言,并没有多少可以利用的地方,只是拖累罢了;向东?东边是海,他们更加无路可去。那么剩下的,便只有一个西方。”
“从前是我们拖拽着他们,使得他们根本没有余力去去往西方。但如今却不同了,我们提供了足够多的力量,让他们能够安然地起行。然而事情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旦他们攻占了那里对于我们的需要,便并不迫切了。此后会产生的影响可想而知。”
行兵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粮草,魏人的疲乏,就在此处。正是因为后继无人,所以梁魏才能抗衡数年。
一旦这个弱点得到弥补,事情将变得截然不同。
“您说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才想要费劲手段保全几块土地,可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生死,那未免不够,终究有耗尽的时候。更多的东西,他们已经拥有,唯一剩下的一条路 ,就是我们最不想见到的那一条路。”
好在如今的局势并不是全然不利的。
赵明闻微微笑了起来,她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自己绝对信任的人,势必会左右局势的人。
“如今的魏人有季华看着,或许还闹不出什么乱子。但我们也要提前预备。不能够让他们太过于闲散,一些让他们能够转移注意,但不至于生出疑虑的矛盾便该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