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从峥是正人君子，但赵明闻自认为是个小人。
小人做事，那都不择手段，这本来是个值得称赞的地方，所谓兵行险着，不就是出自这里？只是旁人，那些执掌更高位置的人，不愿他们通过自己无法掌握的渠道一点一点爬到与自己并肩的位置，因此称呼为小人。
真正地去掂量两边的行径，倒也没什么不同。
赵明闻于是回答道：“我知道，阿姨。”
一旦要调动军队，声势必然浩大，人们很容易地便分辨出府衙当中的动向。拂云城位处冲要之地，四面来的探子并不在少数，此时异动更多。
赵明闻虽然将心思短暂地从庶务上挪开，但对于城中的巡视关切仍然不少，几日下来，接连拿住了不少人。只是这些人到底并不知道太多的东西，可以利用的地方更少，让不少期待立功的兵士都感到了失望。
“哎，真是晦气，好容易得了这么个空当，结果抓住的不过是个小喽啰！白瞎了我那好酒。这还蹲了一晚上呢，一点好都没捞着。”秦德忍不住骂了起来。
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兵士，从来也没在上官面前露过什么脸，如今却正是议婚的年岁了，托这公主属卫的响亮名号，好歹还是找了个好人家。只是这属卫的禄米，往常他一个人花销，倒还勉强能支应，可如今家中要添一张嘴，自然就不够了。没奈何，他只能将目光投到了这抓探子身上，指望好歹得个提拔，也好为将来做打算，甚至不惜花了些银钱买了酒肉贿赂上司，好得个天时地利的好机会。
“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瞧瞧，这不是抓着了吗？这月末，必然少不了你那一笔。”一旁的那人听不下去了，拄了拄秦德。
“哎呀喂，这才几天没看啊，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可真行。也不瞧瞧，这到底是谁的地界，怎么不长眼睛啊，公主面前，还敢撒野？倒叫我们没日没夜地，还得提防着。”这抱怨的一人一面说着，一面舒展了身体。
“你说、说这弄的什么样？”
“不过也是啊，从前咱们怎么能想到还有这会儿呢？那会我们对这些探子不也得好生敬畏着吗？人家到底比咱们高一处，这稍微多用上点劲，那头就有人来问责了。说白了，还是咱们没个东西傍身。唉，如今是在公主面前，日子好过了，咱们也有底气。不然呀，不还得窝窝囊囊，装着孙子。”
这是从前便在拂云城的人了，从这些话语中便能清楚地感知，众人固然没什么体会，见了他这么一说，也少不得跟着念两句赵明闻的好。
另有一人方才张口，便被打断了：“谁说不是呢？”
“哎，你听说了吗？那头的事情。”显然，人们还是对这些隐秘的事情有着更多的好奇，纷纷将眼神投向窃窃私语的那个人。
已经有人恍然道：“不是说公主要回草原去吗？”
“草原，回什么草原？”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那些大事离自己到底太远，他们并不关切，于是这会便显露出一种抓耳挠腮的好奇来，直等着说话的那人卖了好一会谱，他这才洋洋得意地解释起来。
“你不知道吗？这是小皇帝啊，就是宫里头那个，实在是不成器，因为害怕，竟然躲到南地去了。你说说，这不就折腾起来了吗？公主一个人，哪里能挡那么多事情？何况那草原上的人个个心思都坏，自然就要、要、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趁人之危了！”
“这么说咱们这就不安全了？”
“哎呦，这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呢。”已经有人惋惜起来了。
其中一人摇头道：“不成不成，咱们得想法子。”
嗤笑声响起了：“你想什么法子呀？你是哪个排面儿上的人，能叫这魏人也听你的话？”
秦德眼珠子一转，面上堆笑：“叫诸位听一听，这办法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不知道公主那里是怎么想？”
他慢慢地讲了起来：“如今是那前头魏王的大妃把持着王帐，可咱们不也有那个小魏王？这是公主的养子，又是梁人的儿子。心自然同咱们是一道的。养子也得孝顺母亲啊，这事情不就顺理成章了？”
“这办法好啊。”已经有人拍手赞叹起来。
他很快又表露出一点迟疑：“不过人家能听我们的吗？”
“这听和不听又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人家势大，又想着占人家便宜，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不成不成，你这哪里能做的了！”
“嘿，你们就没有点志向。”秦德忍不住了。
“都是兄弟，我也不瞒着你们。这消息啊。是从那里头发出来的。”他隐秘地一笑，朝府衙那头点了点，算是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