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郑先生,若能请动喀木从中说项,此事能有几分可能?”
郑愁予想了想,却说道:“只怕不成。”
他紧接着道:“喀木虽然地位尊崇,但到底已经年老,手上的事情近年来已经陆续移交出去了,何况他一直游离在外,同魏人九姓并不和睦。而焯夏虽为狼主,却也只是统管速沁珂索缇佳一部,他们是并不同梁朝一般的,诸部的埃斤虽然对焯夏俯首称臣,实际上在内部施行自己的命令,只有名义上的顺从。”
郑愁予摇摇头:“如此,难啊。”
赵明闻皱眉道:“倘若如此,先时所想只怕要全盘推翻。不瞒您说,我本想借此机会往梁地贩马,骑兵机动,步卒笨拙,只看此次路上便知一二,两地虽和议,我大梁却不得不防,何况尚有羌人、羯族等作乱。”
她不由叹道:“如今听您这么一说,只怕要另作准备了。”
除此之外,赵明闻心里又有一番计较。
先不说今岁□□横起,又有几场大仗,到有一半的郡县裹挟了进去,民生惨淡。又有旱灾洪涝,飞蝗暴雪,粮食收成大副减少,正仓、义仓、常平仓都见了底,往年存下的陈米更是全尽了,饶是如此,也是流民饿殍满地,百姓四处逃难。
赵安时便在灾民中招揽青壮男子投军,以添补从前损耗的七万军马,但从未经过训练的士兵不过是乌合之众。而边地的蓄力有限,没有足够的马匹和粮食兵甲,极大削弱了边军的战斗力,一旦魏人暴起,攻打五原、定襄诸郡,梁军势必落入下风,后果不堪设想。
南地并不是马匹的主要场地,民间虽也有驮马等存在,千里迢迢运过来,却又是一番耗损,几番权衡,便只有在草原贩马这一选择。
青壮年尚有投军一条路可选,单身一个,了无牵挂。然而妇孺老人却无路可退,好不容易跟到了北境,也是谋生无处,忍饥挨饿。赵安时等人虽然有意接济,却也有心无力。
塞上的冬日越发寒冷,虽然依着地利的缘故,士兵们能获得的皮料要更多一些,但仍然要卖出大部分以添补家用。皮袄虽然暖和,却仍然无法抵御这样刺骨的凉意,显得过于轻薄。
赵安时索性便托以游商的名义,往草原收购羊毛,交予闲居的妇女们制成毡毯,两相便宜的同时又供给士兵们作御寒用。京中的贵人们多嫌此物腥膻,制作又粗陋,并不喜欢,然而边民只喜其温暖,并不计较。往日两地商贸不通,百姓仍以耕种为生,羊毛无法大量获得,因此并没有大规模推广。
赵明闻此次,一是想早日商量通市的诸事宜,二便是为了定下收购羊毛的协议,至于马匹,尚且可以往后放一放。
应平生正捧了茶进来,先奉到赵明闻身前,又将剩下一碗递给赵明彰,她跪坐到郑愁予身后,垂首安静听着。
听到赵明闻这么一说,她先望一眼郑愁予,他点了点头,这才向赵明闻道:“女虽不才,却也有几分计较,说予公主听。”
赵明闻道:“但说无妨,此处都是自己人。”
“平生路上时便听人说过,魏国祭司,非只喀木一人,而又有一女祭司名乌答有者,何不去求一求她呢?”应平生道。
赵明闻挑了挑眉,问道:“我一路上只听众人皆道喀木,到并未听过这位乌答有女祭司的名字,喀木位尊尚不能如愿,何况她呢?”
应平生并不慌忙,反而一一叙道:“魏人二祭司,行职却并不相同,喀木掌祭祀,仪式皆由其代行。乌答有则是先大祭司的女儿,通晓医术,魏人无文字,先大祭司造字,此先历史皆由口口相传留存,乌答有便是此代历史的记传者。喀木位尊,却不过是焯夏抛出来的傀儡,所谓权利亦不过随魏王之意施行。乌答有却绝非如此,九姓诸埃斤都曾在她的帐中听训。”
赵明闻轻轻扫了郑愁予一眼,老头神情满意,她知道这多半就是郑愁予未说出口的话,放纵了应平生,也不过是有意显示出她的聪慧迅捷来,索性便如了他的愿。
她便笑道:“好女郎!应娘子可愿到我身边做个女官?”
应平生立时跪拜道:“愿为公主驱驰。”
赵明闻点一点头,又去扶她起来,一面向郑愁予说道:“今日到是我叨扰了,既如此,我便先行一步。”
她又对着应平生道:“今日好好歇一歇,明日到我帐中来,认一认你撷芳姐姐。”
应平生应了,掀了帘子送她出去,赵明彰默不作声地跟在赵明闻身后,也朝应平生点了点头。赵明闻似乎毫不意外,便一路带着赵明彰同昌仪一道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