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问道：“是谁做的？查了首尾没有，这样的人物，不当没有姓名啊。”
小辉却迟疑着说道：“做这蜡塑的是张公府上的侍女，其母是投靠进来的流民，父亲则是铺里一个碾玉的匠人，到有本事，那方保福跟着她，也学了些东西，她底下还有好些弟妹，如此算，也并不可疑。往日见她的人不少，都是旧交，也很可信。”
“女子？”张海月皱眉问道。
“是女子。”小辉答道。
她小心观察着张皇后的神色，若有所思，旋即问道：“您觉着呢？”
张海月无奈道：“我觉着有什么用，还是得朝臣们说了算，只这么一个女子的身份，叫够她吃一壶了。真是麻烦的要命，那些相公们就不知道力往一处使的道理，终日追名求利、纠集党羽，就不知道先把外乱平了。”
“搅吧搅吧，叫他们搅吧，搅到最后，我看他们能成什么样子。”张皇后气急，也顾不得修饰词句，急冲冲地便骂道。
“怎么偏偏是个女孩呢。”她气恼地将手撑在桌上，一面点着，一面道。
“真是的，怎么非得是个男人呢？”张海月忽然又怨起了朝臣们，“就他们死脑筋，整日不做事还占着地方，不知道有多人盼着呢。”
小辉道：“那咱们怎么办才好？”
张海月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地说道：“能怎么办，同那些贵人们斗嘴去，看看谁压得过谁。”
她重新凑近舆图，仔细看了起来。
“我就不信了，他们还真敢违抗？大不了一个斜封下去，我也不嫌丢人。”
“小辉。”张海月忽然想起了什么，唤道。
“娘子要吩咐什么吗？”
“一会你还是出去一趟，不管这东西真不真，你都叫人再去详查她一遍。”她说道。
第101章
“哎呀, 是方家丫头回来了，在那府里当差可好？走，到我家坐坐去, 我那几个女孩都念叨你呢, 直听的我耳朵都生茧子了。”
“多谢伯父还记挂着我, 我这一向都好呢。只是我还得往家去瞧瞧, 时候也不早, 赶明还得回那头去, 只怕赶不及，倒是白费了您这美意了。”
张应既说了叫方保福去瞧瞧她母亲, 便也不会只是嘴上乱哄人，索性便真给她放了几日，也能归家，散一散心。方保福一家虽然都归在张府下, 却在不同的地方当差, 因此很少能够相聚。
如今得了这么个好空当, 方保福自然欢喜，收拾了平日所得，打点了些衣裳, 包袱一卷，便款款从后门处出去了。她虽然得了几天安逸生活受用，到底还是苦人家出来的, 因此并不愿白花什么银钱, 又天生沉默寡言，不愿叫别人受累, 于是只自己埋头苦走, 一径往家里去了。
好在方家离的倒不算远, 方保福不过走了三两刻，便已经到了。
此时日头高悬，正是正午时分，虽然是暮夏，天气却照旧酷热，因此路上行人并不多，只在家中躲懒。
方保福低头走着，冷不丁却听到有人唤自己，她略带惊愕地一抬头，便瞧见街坊邻居，一个姓徐的长者，便忙笑应了，又朝他行礼，只是身上太多到底累赘，随意一躬身，便算完。
徐长者也不计较这个，便朝方保福点点头，一面道：“你这来的正好，我方才往你家那过来，水生似乎不大好，院子里头正闹腾呢。你还是赶紧去瞧瞧，也给你阿耶搭把手。”
“多谢。”
方保福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慌了神，匆匆地谢过，便大步急往家中去了，她背上背负的东西重，沉沉地打在身上，却也觉不出疼来，只一个劲往那处去了。
直走到自家门前，她方才停下脚步，先理了理身上衣裳，又紧了紧包袱的系带，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平静姿态，便抬步上阶，推开小院的院门。
方保福便唤道：“阿耶，阿娘，我回来了。”
院子里头却是一片安静，靠墙角的阴影里头坐着几个小些的孩子，黑亮的眼睛咕噜咕噜乱转，却都不敢出声，有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偷偷瞄着屋内。见了方保福进来，一个小女孩猛冲了上去，抱住她的大腿，悄悄地小声道：“阿姊回来了。”
方保福笑着摸一摸她的耳朵，一面也学着女孩的模样，压低声音耳语般问道：“这是怎么了，阿娘去哪了？翠翠告诉阿姊，好不好？”
“阿娘同阿耶生气呢，姊姊，五郎是不是不会好了？”管翠翠问道，她的眼里带着天然的好奇，似乎并不明白这问题代表着什么。
“胡说，这种怎么能乱讲？！”方保福急忙喝止道。
见妹妹神情瑟缩，她这才缓过神来，便忙着安抚道：“你是听谁说的？这是咒人的话，以后都别学，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