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香云无奈苦笑:“我只在小时候圣人春耕礼时见过,后头陛下身体不大好了,便只嘱命下臣去,因宫里众妃年纪都大了,也免了咱们的礼,我又哪里能见呢。”
两人俱是无奈苦笑,赵明闻道:“总得想个法子。”
“张融在哪?”她问道。
“只怕来不及了,”陈香云则道,“他的营帐和咱们并不在一处,何况不仅他,杨定远等也没有动静,多半是出了事,先平定事态,再去论其他。”
赵明闻低声道:“若仅如此便好了,我是怕后头有人捣鬼,魏国的勋贵可一直钻洞觅缝,想要生出些事端呢。”
陈香云有些骇然,她当机立断道:“咱们分头行事,我去寻迷叔咄禄。”
赵明闻点头应了,想了想,又从腰侧抽出匕首,塞到陈香云手中:“拿着防身。”
陈香云虽有些迟疑,却仍接了,冲赵明闻感激笑笑,便当即转身离开。
赵明闻没有多耽误,左右无人,她索性一手揽起裙摆,大步前行。
人群中也已有人认出了那东西的真身,但大部分人仍旧陷在恐慌之中,不时有人伏地祝祷跪拜。
她跑得气喘吁吁,赵明闻虽然有着幼年时打好的底子,但到底荒废了好几年,日日静坐着,因此虽比旁的贵女康健些,却也比不过一般百姓。
等她赶到时,那头牛已经力竭倒地,不时抽动,它身上的火已经灭的差不多,却也能依稀辨认出上面曾附着什么粘稠的东西。
周围不时有哀泣声传出,赵明闻看时却是数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老人,跪倒在正燃的营帐前捶地呼号。
她发现这里少有男人们的身影,本该早早赶来的士兵们也不在此处,更是无人前来扑灭大火。
仔细寻找,赵明闻才发现在营地外围有不少人挨挨挤挤地站着,或持棍棒,或握刀弓,却无一不面色冷凝,正对其外。
那是——那是狼群!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地早,最后一茬庄稼尚未成熟,寒意却已经笼罩了大部分土地,尚且等不及人们反应,烈风和暴雪便接踵而至。田地里的庄稼尚且来不及抢收,百姓便已被酷寒逼进屋内。
居留城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但比居留城更早的是处于更北方的草原。
百十年难遇的严重雪灾催使黄羊群在草原腹地无法生存,掘出最后的草根后便陆续南下,向着更温暖的南方迁徙,向着尚且可能存在的水草迁徙。
狼群失去了食物来源,也就不得不同样南下,他们靠着因劳累而倒在路途上的动物、在风雪中迷失道路的牧民、失去主人的牛羊勉强存活,一路穿破风雪,最终来到了这里。
饥饿和跋涉使得狼群瘦骨嶙峋,凶猛而无所畏惧。
然而庞大的黄羊群却并未逃脱冰雪的侵袭,很大一部分的黄羊在突然降低的温度中丧命,被缺少食物的边地百姓发现,在大规模的屠杀中沦为他们果腹的数量。
狼群本该就此离开,要么死亡,要么去寻找新的捕杀对象,但就在这个时候,梁魏之战,开始了。
他们停下了脚步,靠着那些被遗留下的断肢残臂。
但狼们往日并不会有意来攻击如此庞大的队伍,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还是盯上了车队。
赵明闻敏锐地觉察到了异样,但是来不及深入去想了,因为火势已经开始蔓延。
“把周围的帐子都挪开!”赵明闻朝尚且瘫坐着的人们喝道。
“贵……贵人。”一个老人声音颤抖,下意识地想要向她行礼,被赵明闻一把扶住。
“别愣着,快去。”她厉声道。
众人被她的威势所震动,下意识地按照她的命令动作起来,周围的帐子被陆续挪开。
“我的东西!先救我的东西!”
其中一个软倒的女人似乎被众人的行动惊醒,越发凄厉地喊叫起来,她猛地扑向赵明闻,死死拽住她的衣摆,这样哀求道。
赵明闻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却没有改变心意,而是拽出衣裳,大步离开,一边又命令道:“先搬东西。”
车队里蓄的水都有定量,虽然也会多备,以防不时之需,但是对此时状况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而此处离河流湖泊尚且还很远,即使有水,也一时扑灭不了这大火。
草原的风很大,却吹得火势更加旺盛,如果不有意隔断,很快便会燎到别处,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在暗处影子下躺着几个受了伤的人,其中一人伤的尤其严重,被破开了胸膛,此时俨然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岁只今朝了。
他的身下压着一副弓箭,赵明闻把那把弓抽出,握在手上,掂了掂,又背上箭筒,朝外围人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