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108)

宴重说起这些事很镇定,巫以淙代换一下,换做他连续遇到儿子儿媳孙子出事,要么疯要么已经垮下。

宴重却能坚持替宴梃撑起一天片,这也许是宴重不希望宴梃继续查下去的原因之一——唯有这一个孙子,宴重已经承受不住失去的后果。

抛开其他,巫以淙也得感叹一句宴梃童年还真惨,没走偏多亏宴重的教导。

“等找回宴梃,江芜那边已经联系不上,后面她朋友寄了箱东西上面写着遗物,连后事我们都没能插上手。”宴重话里不无遗憾,宴梃父母的离世对他的打击比谁都大。

巫以淙对宴梃被绑架的事其实更感兴趣,面对伤心的宴重不好仔细问。

两人聊了大半天,也没人来打扰。

巫以淙估算着提出告别的时间,犹豫着什么时候开口。

宴重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也说不下去,挥挥手,“去找宴梃吧,他估计已经在等你出发。”

“出发去哪儿?”巫以淙一脸疑惑。

宴重撑着桌子站起来,“今天是阑儿的忌日,祭拜完就去做你们的事去。”

巫以淙看了眼手表,他完全忘记这个日期,宴阑的忌日那岂不是宴梃的生日!

昨晚宴梃晚到的原因他算是知道了——每当这个时候,谁也联系不上宴梃。

巫以淙之前会默契地不提生日这茬,这次实在太忙搞忘了,怪不得爷爷和宴梃都提起往事。

这两人谁也没走出伤痛,只敢在这两天明着缅怀逝者而不担心勾起双方的伤心事。

他和宴梃结婚时去祭拜过一次,之后便没去过宴家公墓,离婚还去祭拜,多少有些不合适。

“你们俩……我也不劝,去和他父母说一声。”宴重休息完,捡起水管,背对着巫以淙站着,“顺道告诉宴梃,有些事远远不到要摒弃家庭的地步,我不想再失去孙子。”

巫以淙摸着头发,什么事会让宴梃打算摒弃家庭,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巫以淙点了个头,转身离开花园,背后远远传来宴重的叮嘱。

“注意身体,工作不要太辛苦。”

巫以淙刚要回头接话,一转身就看到到站在花园内侧的宴梃,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头上还飘着几片树叶,沉着一张脸,朝他比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对视一眼,巫以淙歪头看向花园里,宴重正蹲着修建枝叶,看也没看门口,于是勾了勾手指招呼跟做贼似的宴梃跟上。

两人离开花园简单吃完早餐,开车前往半山腰,宴家的公墓就在山顶背面,晏家人几乎都葬在里面。

上山的路修建得平坦,路面也干净,几分钟就到了墓园门口。

这片生命的终点,苍寂、青翠中带着安详的宁静,郁郁葱葱的树木下,矗立着一块块精致、整齐、统一的深灰色墓碑。

无论生前如何,都安静地躺在这里。

巫以淙两手空空跟在宴梃后面,从花园里出来宴梃便不发一言,让他几次欲言又止。

越接近目的地,宴梃心情愈加沉重。

墓园台阶很高,一层一层的,每一层的台阶又很狭窄,石板缝隙里长出野草遮挡住石板,稍不注意便会踩空。

宴梃抱着两束花,其中有一束桂花,走一会便揉揉鼻子,不一会儿便红通通,像个滑稽的小丑。

巫以淙看不过去,伸手去拿桂花,被宴梃挡下,“我自己来。”巫以淙耸耸肩,以不疾不徐地速度跟在他身后。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抬眼间,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

宴梃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穿过相邻的墓碑,走到两颗茂密的松柏之间。他弯腰把花放在墓碑前面,随手挥了挥台阶上的树叶然后坐了下来。

“爸,我来看你了。”

巫以淙静静地站在松柏树下,看着宴梃一点一点擦拭墓碑,突然想起很久没去看望老师。

老师下葬那天,天阴沉沉,他和方慕两人忙碌大半天靠人工挖出大坑,把骨灰和老师喜爱的物品放了进去,从此和方慕开始浪迹天涯,到处玩乐。

宴梃低声絮叨着生活中点点滴滴,也不知多久才能结束。

太阳越来炙热,巫以淙眯着眼睛走到墓碑旁阴凉的地方,这一处松柏长得极为茂盛,墓碑旁边正好形成一片阴影,巫以淙百无聊赖蹲下来盯着石板上的蚂蚁,一边数一边扇风。

“你先走吧。”宴梃望向他,看巫以淙额头上的汗水,忍不住说道。

巫以淙瞥了一眼墓碑上笑着的人影,“一起吧,车上跟你说个事。”关于他老师、关于宴阑车祸,都要理清楚。

宴梃从兜里拿出一支烟,慢慢抽了起来。

“爷爷跟你说的,你当没听过,远离晏家才安全。”宴梃吐出烟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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