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大春被解开绳索放了下来,众人围着他,有掐人中的,有喊郎中的,乱作一团。
贺老伯心疼的直掉眼泪:“哎呦,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么给打成这样了!”
驿丞擦着一脸掺着血水的汗,解释说:“那解公子嫌饭菜不合口味,叫人把厨子吊起来,我拦不住,也被他们打成这样。”
怀安在心里骂了句娘,饭菜不好吃就要打厨子,这是什么混账行径,再说了,这里是驿站,又不是酒楼,还想吃山珍海味不成?
驿丞见大春一时半刻醒不过来,自己身上又疼的站不住,忙叫来手下吩咐:“赶紧去县衙禀报。”
仆役应是。
“回来!”驿丞又道:“送两位小公子回去,千万别出差错。”
回去的路上,赵盼突然怂了,拉住怀安的衣裳:“我爹要是知道我们在外面打架,会打死我的。”
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怀安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后知后觉的说:“诶呀,好像真的闯祸了。”
赵盼惨兮兮的点点头。
可是打都打了,能怎么办呢?
怀安拍拍好友的肩膀宽慰道:“没关系,你一人做事一人当。”
赵盼点点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刚要反唇相讥,却见好友已经倒腾着小短腿跑出几步开外。
说好的患难与共呢?终究是错付了!!!
第25章
怀安压根没跑出去几步远,就被几个驿馆仆役抓住,直接拎走。无他,这娃看上去更有来头,上官说送回县衙就要送回县衙,路上出了什么差错,仆役有几个脑袋够赔?
赵盼瞧着他双脚腾空直扑腾,一脸在劫难逃的苦命表情,突然也没那么害怕了。
县衙二堂,赵知县端坐堂上,驿馆仆役将来龙去脉一一禀告。
“解公子三天前就来了,叫嚣着要堂尊前去拜见,堂尊不理会,他就日日在驿馆中胡闹,调戏灶房帮厨的丫头子,差点逼得人家上吊。”
“今日一早又嫌饭菜不好吃,叫来厨子,一盘盘全扣在厨子头上,要他重做。”仆役道:“厨子也是人啊,哪受得了这番侮辱,当即就说:‘再做还是这些,贵人您不吃就饿着。’结果激怒了这位小爷,就被吊起来打了一顿,刘驿丞苦拦无果,也被打的极惨!”
赵淳看着两个衣衫凌乱、灰头土脸的孩子,听着驿馆仆役的禀报,额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一拍大案:“忘八的混账,敢在官驿行凶。把他给我吊起来打,没收所有财物,立刻驱离安江县!”
一众佐贰衙属面面相觑,县丞站出来劝阻:“堂尊不可啊,刚刚在驿馆中打的那一仗,尚可以解释为不知情,眼下您明知他是解部堂的公子还要动手,就是对解部堂不敬了!”
赵淳看向县丞,目光灼灼:“谁说他是解部堂的公子?他说他是,就是吗?”
众人愣住了,谁敢冒充总督公子啊。
“只管去拿人,解部堂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赵淳道。
县丞擦擦额头的汗,挥手打发班头下去。班头点上一班衙役,气势汹汹赶往驿馆。
赵淳这才看向两个孩子,难得温和的问:“受伤了没有?”
两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其实他们多少被扑上来的“自己人”误伤了一下,后背手肘都被撞得生疼,这个时候却不敢说。
“以后有事先跑来告诉大人,不可再斗狠逞强了。”赵淳又道。
怀安啄米似的点点头,又见赵淳盯着赵盼,微微蹙眉。
他侧过头,只见赵盼吧嗒吧嗒掉下两串眼泪。这孩子,在家挨骂多了,老爹难得温柔一回,反而感动的哭了。
怀安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身为人类幼崽,一点生存技能也没有,怎么能快快乐乐茁壮成长?比如这种时候最适合撒娇卖萌了,你却杵在原地哭,回头把你爹哭烦了,岂不是又要挨骂?
果然,只听赵淳低声喝道:“眼泪收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挨了骂的赵盼擦擦眼泪,整个人都正常了许多。
哎……怀安摇摇头,暗自决定写一本《人类幼崽生存指南》出版上市,造福千千万万的幼崽。
这时候衙役进来,低声禀告:“堂尊,沈学士来了。”
赵淳看一眼怀安,道:“请到二堂来吧。”
跟着怀安的小厮回家报信,沈聿一身白布道袍来到县衙。外罩麻制的交领孝衣,头戴唐巾,腰绖在腰间打结。他虽在治孝,衣裳却不带一丝褶皱,头发也严整的一丝不苟,加之眉目清隽,颀然俊朗,瞬间引来满堂目光。
都知沈聿年方而立,却是简在帝心的俊才,当朝次辅的得意门生,前途不可限量。此时步履匆匆进来,端方中带着一丝冷意,众人不由得唯唯恭立,满堂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