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留步!”
舒念回头。
苏简平三两步上前,自袖中摸出一只白玉盒子,双手捧了,躬身呈上,“简平鲁莽,方才失手,姑娘取这个回去涂一些,消肿止痛有奇效。”
盛情难却。
舒念将盒子塞入袖间,礼尚往来道,“你俩饿不饿,要不一块儿吃些?”
苏简平微笑不语,还是那少年笑道,“巡剑阁是我师叔祖住处,未得许可,便是楼主也不得擅入。”
那宁斯同怎么进来的?舒念按下一肚子问号,包袱款款往回走,一路走一路暗暗祈祷小吴侯一夜好梦,不曾察觉自己翻墙未遂——
刚一推门,便凝在当场。
厢房内没有点灯,满地冷月清辉,清清楚楚照着一个倚案而坐的修长人影——
“小吴侯?”
崔述右手一动,眼前火苗跳了几跳,油灯亮了起来,橘色火苗携一室暖光逼退满地月影清辉,“回来了?”
舒念这才看得清楚,崔述衣冠齐整,全不似半夜突然从被窝中爬出来的光景,忙反手掩上房门,“小吴侯在这……做什么呢?”
崔述回头,上下打量她一时,“你又在做什么?”
舒念干咳一声,把路上打迭的腹稿囫囵背了一遍,“睡到半夜肚饿,去小厨房寻些吃的——”
一语未毕,只觉掌间一空,玉盒已被崔述拈在指间,打了个转儿,“遇上巡夜的了?”
舒念硬着头皮道,“小厨房没寻着吃的,本打算出去找一找……就遇上了……”
崔述将玉盒揭开,凑到鼻端嗅了一嗅,“挨打了?”
“挨了一掌……”舒念偷偷瞟了他一眼,见崔述面有不豫之色,忙道,“他们不过是仗着人多,我今日毒伤未愈气力不济……下回指定不给小吴侯丢人!”
崔述侧首,忽尔笑了起来,“给我丢人?你?”
的确他老人家的面子轮不着她一个刚入门的使唤丫头来撑,舒念大感尴尬,信口开河道,“人说宰相门人三等官,您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我既要做您院里的使女,不也得有两把刷子才说得过去嘛——做什么?”
臂上一紧,已被崔述扯到身前,舒念一个哆嗦,“你……做……做什么?”
崔述右臂稍动,袍袖一卷,舒念便觉胸前一凉,低头看时,半片衣襟已经耷拉下来,贴身肚兜鹅黄的绣边大剌剌露在人前。
舒念大惊失色,一手掩起衣襟,怒目相对,“你做什么?”
崔述看也不曾看她,伸指自玉盒中挑了些药膏,一掌便按将过来——
舒念哪肯吃亏?右足一动,百忙中使了个燕柳迎风的身法急急躲避,谁料那手掌便如生了眼睛也似,如影随形,不偏分毫,牢牢按在她右肩窝锁骨处。
崔述低眉垂目,一只手扯着她手臂不叫动弹,另一只手专心至致地将药膏抹匀——
初一相触,那热辣辣的伤处便如被凉风,隐约的痛楚瞬间消弥泰半。
舒念一肚子火气便也散了一半,虽然被人撕了衣服情何以堪,然而人家毕竟一片好心。看他抹完药,悻悻然将衣襟掩好,“哪有你这样不打招呼撕人衣裳的?”
崔述看了她一眼,忽又探手过来。
舒念这一回却连挪步的机会都没有,只觉眼前一花,襟口一紧,再低头时,盘扣两头俱各握在崔述两只手中。
崔述慢慢系了纽子,整平衣襟,站起身便往外走,走了两步不见舒念跟上,回头道,“跟着。”
舒念怔住,“去哪?”
崔述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
舒念僵立一时,如今时不在我,不敢耽搁,只得拎了包袱跟上。月影下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东院墙,入了右手边一间屋子。
小厨房。
看来小吴侯也饿了——
舒念四下打量一回:这地方,不像是经常有人用的样子……这位小吴侯,也不像能会做饭的样子……
便把包袱扔到一边,很有使唤丫头觉悟地卷卷袖子,“您要吃点什么?”
“随你。”
舒念一边腹诽“随你”是个什么东西,一边在小厨房内上下搜索,却只找着半桶白面并一筐鸡蛋,便就地取材,舀水和面,阔气地打了四个蛋,洒了把葱花,和成面糊。
崔述往灶边坐了,扯了一束稻草引燃灶火,动作十分熟稔。
舒念看得出神,大感惊奇。
崔述抬眼,“怎么?”
“这地方好像不经常开火?”
“不错。”崔述往灶内兑了一根木柴,双眼望着灶膛内跳动的火苗,“六年前到现在,这是头一回。”
舒念抿唇,“我听说巡剑阁不允许外人入内,便是楼主本人也不得擅入……”
崔述靠在壁上,伸长双腿,“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