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缘上次看见的时候，还是小超市中扒玻璃门的那只丧尸，现在，他也成为了这样。
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他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声音被他压得很低很低。
嘴里塞了一块布条，借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苏缘能够看到床上起伏的弧度，是沈哥。
沈哥睡着了。
苏缘的泪水不知不觉滑落，这是沈哥。
藏在喉咙里的呜咽声小小的，低不可闻。
苏缘尽可能小声，他背了一个背包，加上原来的小包，然后最外面裹上那件沈约的深色风衣。
在离开房子时，苏缘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只是去治病了，会好的。
他不能让沈哥看到这样，他不想再接受一次沈哥厌恶他的痛苦了！
他要变成正常！
他会变成正常的！
到那时候再回来，再去找沈哥。
想到这，少年不由开始自嘲，还说要把沈约和他死死捆在一起。
可是，现在他害怕了，害怕沈约见到他的这副样子。
害怕沈约知道他变成了一只丧尸。
苏缘的眼眶哭得通红，他觉得眼睛痛痛的。
丧尸也会眼睛痛吗？
树上的树影摇曳，脚下是枯枝败叶，踩上去后会发出阵阵轻响。
一步又一步，像是一个长长的黑暗甬道，找不到任何可以驻足停靠的地方。
蓦地，苏缘的双腿有些不听使唤，直到一脚踩空，他才惊觉似的收回了腿，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苏缘魔怔一样抠起了自己和丧尸一样的指甲，即使掩盖在这黑夜之下，他知道，他的指甲，他的皮肤，就是丧尸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啊——！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苏缘崩溃地伏倒在地，脸紧紧压在地上棱角分明的土石上，划不破，不疼，
他才不信，才不信呢！
魔怔了似的，苏缘的手掌不断碾磨尖锐的石头，
感受不到疼，一点都不疼。
“不会的，不会的。”
不知道第几次，他的手掌触摸到了一抹湿润，
“流血了，流血了，是我的血！”
苏缘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喜，充满了不该出现的兴奋。
仿佛流血能够佐证自己不是丧尸似的。
病态纷涌。
苏缘的手指，黑色的指甲，使劲抠挖着手心的伤口，直到血肉模糊。
“啊！”
苏缘缓缓松开了手，一怔。
自己的手心已经不成样子，血肉狰狞地外翻。
他的脸上绝望和疯狂消退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木然和呆愣。
他为自己做的一切而感到不可思议。
“沈哥，缘缘，不是，缘缘，坏掉了，这次真的坏掉了。”
掌心微松，
苏缘跌跌撞撞，自己都不知道走的是哪个方向。
他好像是一朵枯萎了的白花，脸色苍白如纸，皮肤上显出不正常的青白。
一路从天黑走到了天色破晓。
第一缕晨曦落下，照清了少年此刻的狼狈。
风衣沾满了草屑，加上路上的碰撞，看不出原本冷然酷帅的衣服原貌。
像一只弃犬一般狼狈。
苏缘逐渐走到了镇上，路过的丧尸没有一个攻击他的，都把他当做了自己人。
他才不要跟丧尸做自己人呢。
这一切，只会加深他的恐慌。
苏缘只觉得浑身冰冷，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他真的成了一只丧尸，混在了丧尸群里。
丧尸不会咬他，甚至还有丧尸会跟着他走。
真的变成一只丧尸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苏缘发现，自己的指甲重新恢复成了浅粉色，还有皮肤，没有属于丧尸的青色，重新回到了白皙。
唯一没变的，是手心中的创口，皮肉狰狞外翻，旁边还残存着暗红色的血迹。
呆滞的脑海转了一个大弯，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不再是丧尸了。
“是这个方向，不，是那个方向，不......”
苏缘想要回去，但是，他的路好像彻底被封死了似的。
“沈哥，缘缘走丢了，不认识路，走丢了。”
苏缘想回去告诉沈约，他做了一个好可怕好可怕的梦。
梦见他的指甲变成黑色，梦见他的皮肤变成了青白色，梦见他开始咬人，梦见他一直找啊找，找啊找，就是找不到沈约了。
路过的丧尸，苏缘原先是警惕的，但那些丧尸都对他视而不见，哪怕他不再是丧尸了，也没有攻击他。
仿佛，即便他没有了丧尸的形态，丧尸依然把他当做了伙伴，当做了同一种生命体。
苏缘恨声道：“我才不是丧尸呢，你们不咬我，那是你们的事！”
说到最后，自欺欺人的话语难以为继，
可是少年的倔强不曾消失，
“讨厌的丧尸，不关我的事，和我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