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萧笙终于轻不可闻的点了头。
“你答应了!”了然欣喜若狂,那瞬间脸上的忧郁消失不见,又变回了初识的模样。他重重的抓了一把萧笙的手,情真意切道:“谢谢!”
萧笙愕然:“为何谢我?”
“因为……”了然憨厚的挠着光头,“你肯为了我试一试啊。”
“不,不是为了你。”萧笙正视自己最真的感受,正色道:“是因为认识了你,我才愿意试一试。”
我不想惹你失望,也不想和你分开。
两人正在深情凝望,沈嫣秋折回来,拿了一罐药膏,催促病人趴到床上去静养。萧笙老实趴好,她却不急着上药,又拿出一把银制的小刀,在蜡烛上炙烤。
萧笙的角度看不到,了然却吓得大惊失色,惊道:“沈姑娘你拿刀是要作何用!”
“伤口已腐,需剐去烂肉。”沈嫣秋面不改色。
“你方才为何不说?”了然气得不能自己。
沈嫣秋自有道理:“早告诉你们,无非让他提前痛苦,于事无补。”
“那会疼么?”了然天真的追问。
“当然疼!”沈大夫说着大白话,“让他长点记性也好,今后才不会作践自己的身体。”说罢,第一刀已下,熟练的剐下一块带着脓水的肉。
萧笙一声不吭,只有手指扣紧了床单。了然反而一激灵,几乎扫落小几上的杂物。
沈嫣秋冷眼扫过萧笙的脸,他下巴的线条全绷紧了,而表情仍能保持住庄重不失态,不由得在心里暗叹:“虽然长了个小白脸,倒还是条硬汉。”
剐肉持续了一刻钟,萧笙额上被冷汗浸透,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声哀嚎,身体岿然不动,完美配合沈大夫的医治。
沈嫣秋看他的眼神转为钦佩,这才净了净手,准备上药。
了然连忙抢过:“上药我会,我来。”沈嫣秋触到他的手,竟是一手的汗,反应比受刑的萧笙还大。
沈神医冷眼看着了然战战兢兢的给萧笙涂药,把“疼不疼”的蠢问题问了百遍都不止,心里发涩。
好不容易等那赤脚大夫把药抹完,她才有空插上话。带着三分愠怒开口道:“你也把衣服脱了,你的伤要是再胡来,也和他一样的下场。”
了然老实照做,可惜耐痛能力远不及萧笙,不过是换药而已,虽然憋住了哭嚎,还是频繁倒抽冷气,身体抖得像个糠筛。
连方才自己剐肉的面不改色的萧公子,也扭过头来围观,一脸的心疼。
沈嫣秋一连收拾两个病号,心情罕见的恶劣。正好聂清和盛俊堂那两个倒霉鬼过来,一人领了沈神医一个白眼,一头雾水走进门。
萧笙病恹恹的趴在床上,一见盛俊堂怀里的兔子,眼睛便亮了。
那懂眼色的家伙从盛俊堂怀里跳下来,三蹦两跳到了床前,殷切的抬头看着许久不见的救命恩人。萧笙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感慨万千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萧公子感动不已:“这兔子你们还带着呢。”
了然看出他喜欢得紧,笑道:“你那么喜欢,我哪敢弄丢。”
聂清折扇一开,拿手肘顶了顶一旁的盛俊堂,揶揄道:“这救兔子的功臣虽然是了然师父,可这喂兔子的功臣可是俊堂兄!”他打量兔子半晌,摇头道:“依我看,至少胖了半斤。”
“谢谢盛兄。”萧笙先向盛俊堂道谢,再看着长胖了的老友,点着它的鼻子威胁:“再胖我可就保不了你了,了然会把你烤了。”
兔子似通人性,怯生生看一眼了然,挤得更靠近萧笙一些,甚至作势想跳上床去避难。
“你别吓唬它!”了然急着修复感情:“你都快把它当儿子养了,我能吃自家孩子么?”
此言一出,众人噤声。
萧笙心底窃喜,唯恐脸上的笑意憋不住,连忙脸朝下藏好。
痛是他,开心还是他。萧公子那颗万年不起涟漪的心,也有了阴晴不定的小心思。
第三十八章 硝烟弥漫的早晨
澹台彦的葬礼办得极其简单,一口薄棺裹着当年名震江湖的双刀之一,在一个阴雨天静悄悄的下葬。他的死亡像是一个迟来了二十年的道别,众人都很平静。
吴伯在他下葬的第二天就走了。说是澹台彦躺了二十年,他也跟着被困在此处二十年,如今趁走得动,要多出去看看天下的风景。临走,他遵照澹台彦遗嘱,将他二十年未出鞘的偃月刀留给了唯一的传人了然。
至于小朋友们,有的养伤,有的无处可去,一方冷清的澹府留给他们,来去都自便。
话说白熙岚,那日在城外被尸蛊吓晕,又是被人当麻袋扛回来的。醒来之后唯一的念想便是逃离这个魔窟,可惜一见了然误终身,那和尚朝她一笑,她七魂丢了六魄,什么冷冰冰的萧公子,轻飘飘的聂公子,明朗俊逸的盛公子,全是过眼云烟,抵不过了然的一对梨涡。思及自己弄丢了姑姑的玉钗,回去免不了一顿削,干脆把回京一事抛到脑后,安心赖在澹府。